说不饮酒,却也不好克制。
茶餐厅,没叫茶。俩人进了个包房,叫了业城当地的下酒菜,对立坐着。
面上皆平和,心思自知。
五十多度的业城特曲,如同饮水。
林云看的嗓子里像有火,他能喝点,可跟当地这些人坐一块,一动不敢动。不是对手,强撑也不是对手。
“别看了,也喝一些。天冷,有好处。”
笑笑,她又拿出桌上手机翻了翻:“你妻子前几天刚被选为东南省企业家代表,有史以来最年轻入选的女性……”
林云看向她,提醒:“是前妻。”
马季萍不置可否,翻来覆去的看新闻上柳如玉的那些照片:“真羡慕她,我像她这么年轻的时候,刚进公务系统。”
林云打岔:“李文波当时已经是业城市特别厉害的主。你们关系这么好,他不帮你?”
“我不认识他。”
不想林云继续谈这个:“林总,大男人一个。我喝两杯,你喝一杯行不行!”
“不喝。”
马季萍笑:“那怎么聊。”
林云点支烟,靠在了椅背上:“马姐如果单纯找我喝酒,陪不了。如果有别的事情,就不要浪费时间。我这几天很忙……”
马季萍手撑着侧脸,眼睛直勾勾看向林云:“你真的一点不担心,我会把你的身份,你妻子的身份透漏出去嘛!或者,亲自去拜访。”
林云烟头摁灭:“在等你这么做。”
“你怕,一定会怕。不然就不屑陪我这种人,来这里。”
林云反问:“你有过家人么?担心过有人会报复么?每个人都会关心亲属。问题是,你应该有所了解我这个职业,都如我一样顾虑,很多工作没人会从事。”
“这么说吧,从我踏入这一行,就在担心我家人的安全。能改变什么?什么也改变不了。再则,我也不认为你能够威胁我家人安全!!一旦不可控,出国是个不错的选择。”
马季萍从男人脸上看不出来东西,无声片刻,突兀自嘲:“为何不能放我一条生路,所有人都已经伏法了。”
“路是自己选的,愿意走,别人想拦也拦不住。”
“有道理……但有些人,根本就没办法选……”
等不来答复,马季萍似醉,抵住了额角:“很久了。我以为我把权利交出去,老老实实,安安分分做些实在事儿。你跟白市长会忘了我,最终,还是等来了一纸调令……”
林云听不懂这些模棱两可的话代表着什么,冷眼插话:“所以,你还是来了业城。”
马季萍点头:“该有个结果,肯定会让你跟白市长失望的结果。”摆了下手:“林总,咱们也算是犯难与共过。你救过我,我救过你,多大的缘分……”
“停,停。我跟你没有缘分!”
马季萍眼中略有血丝,愣神半响:“你喝杯酒,我跟你说件事。”
林云吐了口气:“说!”
马季萍神秘:“我小时候的梦想,是做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
林云等不来后话:“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事?”
“对,我藏在心里好多年的遗憾,除了我父母,没跟其它人说过。我羡慕白市长,羡慕你,羡慕你妻子,羡慕所有活在阳光下的人……真的后悔认识李文波。如果没有他,这么些年,我也可以过的很好……”
林云正思量这女人是不是喝醉,马季萍却释怀停住:“有人过来了。”
话落。
包厢门被人扣响,几个穿着警服的人出现在门口。
经侦,看肩章是经侦的人。
哪怕林云反应极快,此刻也有些东西在脑海中闪烁。呼之欲出,又不明朗。
“马组长,接到实名举报,您涉嫌收受贿赂……需要您跟我们走一趟,协助调查,这是拘捕令……”
林云骤然转头看向为首警察手里的纸张,之上钢印浮突,并非假的。
受贿?
这是,自己举报自己。
马季萍站起身来,走不稳,手扶了下林云肩膀,低声笑着耳语:“我说了,你跟白市长会失望的。”
言罢,坦然伸出了双手。
林云眼睁睁看着她被戴上手铐,被警察带出包厢。仍还处在怔然的状态中。
有无力,也有一种说不出的遗憾。
情绪被什么压到,他起身,骤然一脚踹在了圆桌立杆之上。
哗啦!
她想坐牢,以收受烟枭池奇贿赂的名义坐牢。
如此罪名,会被判几年?几年后,还会不会有人记得李文波,以及卷宗上已经结案的案卷。
前所未见的人物,林云暂时除了池奇这个突破口,已经想不出该拿什么坐实马季萍之前的那些罪恶。刑讯,且不说能不能起到作用,谁敢轻易对一个如此级别的人,动这些把戏。
可是,马季萍敢让池奇投案。以她心性,会让警方有突破的可能性么!
他突的莫名后怕跟恐惧。
这么长的间隔,假如马季萍将心思放在他的妻女身上,他防不防得住!届时,他将她千刀万剐,有何用!!
≈≈≈≈
恍惚离开餐厅,林云浑身力气去了一大半。
结束了吗?
坐在车里,林云呆了很久没动。很快的,拿手机拨了庞小林的号码。
生命不可承受之重,就是在想象到一系列后果的时候。
巧合,庞小林在女儿身边。
林云听到女儿喊爸爸,声音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