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旨太监的嗓子经过专门训练,这三个字似吼非吼,却悠扬婉转传到午门之外。刹那间,从午门外广场到皇极门前御道两侧以及金台御幄两厢檐柱间,近千名文武官员哗啦啦一齐跪下,刚才还是一片叽叽喳喳窃窃私语的场面,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按规矩早朝宣旨,接旨的人应该是内阁首辅。严嵩因此习惯地朝前膝行一步,说道:
“臣严嵩率文武百官接旨。”
宣旨的太监黄锦却不理会他,左瞧瞧,右瞧瞧,像在故意卖什么关子似的,突然一咬牙,憋足了劲喊道:
“请阁臣胡宗宪接旨!”
严嵩一听这话,禁不住浑身打了一个激灵,不由得转头去看胡宗宪。胡宗宪这时也正好抬起头来看他,四目相对,都流露出难以名状的惊诧。黄锦看到这一幕,脸上闪过一丝笑意,抬手指了指胡宗宪,又大声喊了一句:
“胡大人,快上前接旨。”
忽如其来的变化,顿时引来了一阵骚动。这一回不单是严嵩,两厢檐廊的九卿以及言官都听得真切,莫不纷纷抬起头来。严嵩是首辅,接旨的理当是他,为何要绕过他让排在内阁末尾的胡宗宪接旨?大家都心下疑惑,又不敢言声,只是互相以眼睛询问。
“哼!”
一直没有开口的皇帝突然哼了一声,顿时全场安静了下来。说来也巧,阳光恰好也在此时升了起来,皇极门门楼上覆盖的琉璃瓦,反射出一片耀眼光芒,正好照在丹墀御座上威严的皇帝身上,洪宪皇帝朱载康神情严肃,不怒自威,仿若天神降世。
看到这难得一见的一幕,刚才还窃窃私语的众位官员被吓得头也不敢抬。这当儿,只见严嵩一脸灰败地把身子朝后挪,而胡宗宪膝行向前,口中说道:
“臣胡宗宪接旨。”
黄锦回头看了看皇帝,朱载康微微一点头。黄锦立刻走到丹墀正中,双手把那黄绫卷轴圣旨展开,一板一眼朗声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数十年以采,先帝讲求时务,多主变法自强,迩来诏书数下,如宪政,裁冗兵,改武科制度,立大小学堂,皆经妥议施行……惟是官场风气却一再反复……众喙哓哓,空言无补。试问如此下去,国势将士无实学,工无良师,强弱相形,贫富悬绝,岂真能延续正德盛世乎?”
”今有大学士严嵩专权擅政,结党营私,把朝廷威福都强夺自专,不知他要何为……朕惟国是不定,则号令不行,极其流弊,必至门户纷争,互相水火,徒蹈宋、元积习,于时政亳无裨益。即以中国大经大法而论,五帝三王,不相沿袭,譬之冬裘夏葛,势不两存。用特明白宣示,嗣后正式实行总理内政责任制……”
”……中外大小臣工,自王公以及士庶,各宜努力向上……严嵩着回籍闲住,不许停留。其他人等,交有司依法处置。你等每大臣受国家厚恩,当思竭忠报主,今后都要洗心涤虑,用心办事。如再有这等的,处以典刑。钦此。”
黄锦读完圣旨,便走下丹墀把那黄绫卷轴递到胡宗宪手中。只这一个动作,在场的所有官员都明白,严嵩顷刻之间已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巅峰上遽然跌落,而胡宗宪则取而代之。这也标志着大明王朝正式进入宪政时代。
……
洪宪二年(1556年)元旦,洪宪帝朱载康发布《明定国是诏》,大明宪政时代从此正式开始,虽然还是初级阶段,不过也算是跌跌撞撞的开始上路。而此刻的欧洲,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到了十六世纪五十年代,局势已经很明朗,查理五世在争夺地中海的战争中处于下风。普雷韦扎的惨败使得各基督教国家无法再次合作;阿尔及尔的灾难确立了这座城市作为海盗活动之都的地位。此时形形色色的冒险家和叛教者从地中海各个角落蜂拥奔赴阿尔及尔,参加对基督教海岸和航道的劫掠。
在这种气氛下,1553~1554年法国海岸的非同一般的景象尤其令基督教的欧洲震惊和惶恐。这一年,法国和查理五世又打了起来,于是弗朗索瓦一世进一步加强了自己和苏莱曼的联盟。
于是,巴巴罗萨受邀与法军合兵一处。他们一起洗劫了尼斯城,查理五世的一个附庸属地;变本加厉的是1553年冬天又发生了令基督教世界瞠目结舌的事情:
巴巴罗萨麾下凶猛的驱逐舰队竟然大模大样的停泊在法国港口土伦。法国和奥斯曼竟然公开联手了!更加离谱的是土伦城内有三万名奥斯曼士兵;大教堂被改为清真寺,基督教墓地遭到了亵渎。土伦城被迫使用奥斯曼帝国的货币,城内飘扬着召唤真主祈祷的呼声,每天五次。
“看到土伦,你可以想象自己身处君士坦丁堡,”
一名法国目击者宣称。似乎奥斯曼帝国已经秘密入侵了基督教海岸。法兰西自称“最虔诚的基督教国王”的弗朗索瓦一世已经同意为巴巴罗萨的舰队提供过冬的粮草,并加强他的部队,以便“他可以统领大海”,条件是巴巴罗萨应当继续劫掠查理五世的领地。事实上,被迫供养这批不受欢迎客人的是土伦居民。这种奇异的联盟很快就因为双方的貌合神离而出现裂痕。
对于这项令全欧洲震惊的联盟,弗朗索瓦一世是三心二意、支吾搪塞的。奥斯曼舰队的统帅巴巴罗萨对盟友的软弱十分鄙夷,于是将整个法国舰队扣押,索要赎金。法国人开始觉得自己和魔鬼结了盟约;在巴巴罗萨的逼迫下,弗朗索瓦一世最终不得不付给土耳其舰队八十万金埃居,请他拿钱走人。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尽管赎金当然是土伦居民出的,这让这些屁民全成了穷光蛋。
到了十六世纪五十年代末,形势越来越明朗,查理五世在一步一步输掉这场战争。德意志和低地国家新教徒造成的麻烦、无休止的对法战争,甚至西班牙人在美洲的领土也祓以明人为首的亚洲人蚕食,所有的殖民地都在萎缩。就连巴西沿岸也受到了朝鲜人和倭人舰队的威胁,为了保住这块最大最富裕的殖民地。查理五世不得不加强美洲舰队的规模,这样导致了哈布斯堡王朝的债务问题也日益的严重。
这一切都困扰着这位西班牙的皇帝。他忙于维持整个帝国,无心长时间关注地中海局势。与苏莱曼的断断续续的停战也无助于大局。奥斯曼舰队不出动的时候,还有马格里布的北非海盗在放肆。海盗不断洗劫意大利、西西里、巴利阿里群岛和西班牙的海岸,几乎不受任何阻挡。严重的经济损失和人口下降对意大利南部影响特别大。
有时当地的总督不得不命令将某一海岸地区的居民全部撤走,以免他们被海盗掳走,就像1556年的亚得里亚海岸那样。但海盗还是蹂躏了五百平方英里的乡村。西班牙和意大利之间的海上贸易不时地处于瘫痪的边缘。西班牙的地中海帝国的整个结构似乎都受到了这次无情劫掠的威胁。
到16世纪50年代初,查理五世已经是个心力交瘁的老人,被整个帝国的重担压垮了。他极富责任感,对基督教世界的大小政务事必躬亲,积劳成疾,以至精神崩溃。他身患痛风病,财务完全被德意志银行家控制,他执拗地在一个个人的、微小的世界里寻求秩序。
“他常常一连几天沉浸在忧郁中,”一名目击者记述道,“他的一只手已经瘫痪,一条腿蜷缩在身下,不肯接见廷臣,很多时间花在拆卸和组装钟表上。”
1556年,他将西班牙王位禅让给了儿子菲利普二世,隐居在一所修道院内,专心侍奉上帝。除了宗教书籍和他一辈子的日记外,他还带去了自己的世界地图以及尤利乌斯·恺撒的著作。他统治时期内最后一次海上灾难发生在1558年夏季:一支西班牙远征队在马格里布全军覆灭。消息传回西班牙时,查理五世已经奄奄一息。没有人忍心把这噩耗告诉他。
这时苏莱曼已经心满意足地宣布,他赢得了与主要对手的较量。1557年,他与查理五世及其弟斐迪南签署了一项停战协议。斐迪南同意年年纳贡,以保住自己的匈牙利领地。在苏莱曼看来,斐迪南已经成了一个附庸,而协议文本中将查理五世仅称为“西班牙国王”。
斐迪南和查理五世亲自在协议上签了字。苏莱曼自视高不可攀,不肯亲自与异教徒打交道,于是按照惯例让一名官员在协议上加上了皇家花押字。对苏丹来说,协议中的头衔、条件和行文都具有巨大的象征性意义。从此,他自命为“罗马人的皇帝”:恺撒。
查理五世尸骨未寒,苏丹就在白海迎来了一个具有决定性意义的胜利时刻。腓力二世继承西班牙王位时,西班牙海岸的局势正在恶化,他不得不当即把注意力转移到地中海问题上。北非海盗已经进入大西洋,扰乱了西班牙盖伦帆船往返西印度群岛的交通。
整个16世纪中叶,地中海周边的人口失踪已经是家常便饭,在海边劳作的人会突然间踪迹全无:单独驾船出海的渔夫、在海边放羊的牧人、收割庄稼或者料理葡萄园的劳工(有时甚至在内陆几英里处也不安全)、在岛屿间不定期航行的船只上的水手,全都是海盗绑架的对象。
被海盗劫持后,几天之内他们就可能出现在阿尔及尔的奴隶市场上,或者被关押在海盗船上,跟随寻找更多战利品的海盗船进行漫长的航行。在途中身体变虚弱或者死亡的人会被丢到海里。最终幸存的奴隶都会出现在南美大陆上,一些矮小的倭人用皮鞭教会他们怎么种植甘蔗和橡胶。这就是本时空16世纪欧洲的普遍现象。
整个欧洲,似乎只有一个国家置身事外,那就是小小的葡萄牙王国,他们的日子过得非常的滋润。若昂三世愉快地看着欧州与奥斯曼帝国一团乱麻样的战争,每天盼望着他们打的更加激烈。因为他的舰队源源不断的从大明运回大量的军火,为此,他和他的臣民们都赚的盆满钵满。
如今他的妹夫朱载康已经成为了大明的皇帝,自己的外甥朱翊铭也成为了印度总督,葡萄牙人前往东方做生意更加的方便了。不过这时候,西班牙新的国王却找到了他,给他出了个难题。因为,查理五世死了!
1559年,在腓力二世的妥协下,无休无止的对法战争暂时停顿,解决马格里布问题的决定性时刻似乎到来了。就在这时,腓力二世找到葡萄牙国王若昂三世,低声下气的恳求:看在同为天主教国家的份上,拉兄弟一把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