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止到正德二十五年十月,持续三年之久,是以为山高皇帝远,道路险要,由四川官场集体腐败导致的白莲教叛乱才终于完全平息。朝中文武大臣也从皇太子的表现上看到了未来的希望。正德二十六年四,彭泽、林俊、时源和马昊等四川文官恭送太子回京。本来太子打算在成都待到今年年底的,等这里完全平定以后才回去。但昨天晚上朱载康接到电报,皇帝催促他马上回京,具体的原因没有讲。
……
正德二十六年(1535年)五月,农历五月下午的太阳仍然很高,斜照在北京前门巍峨的城楼上反射出的光还是耀人眼目。北京的九门在辰时初到申时末虽都有官兵把守,但平日里对所有进出的人都是敞开的。
只是遇有皇室仪仗和二品以上大员进出时便会临时禁止其他人出入,待仪仗或官驾过去后才解禁。五月二十一的下午未时,前门的官兵开始疏散进出人等,按规制,这至少是总督一级的封疆大吏进京了。但是知情人都知道一个消息,那就是入川三年的皇太子殿下即将回来了。
前门楼里,除了内阁首辅费宏等几位大佬,还有一名宫里的老太监陈洪领着四个小太监,旁边停摆着皇室专用六轮马车也在这里迎候。不久之后,远处一群马队裹挟着一团烟尘渐驰渐近。
皇太子的亲兵队长俞大猷领着四骑在前,接着便是皇太子朱载康,后面跟着的是骆文,再后面便是太监李莲英,还后面便是太子的东宫六率卫队,那个名叫小林子的人也穿着一身军服,骑在马背上混在这群人里。
到了前门,亲兵队长俞大猷和所有的亲兵都下马了。朱载康也下马了,把缰绳一扔,笑眯眯的向迎来的费宏等人走去。费宏却神情凝重的走过来,轻声说道:“殿下,请保持镇定!马上随老臣进宫,皇……皇上病了!”
“啊!”朱载康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随即脸色大变,一把抓住费宏的手,忙问,“费先生,究竟怎么回事?我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父皇身强力壮,怎么可能……”
“太子,莫要冲动,现在消息还没传出去,请跟随老奴上马车吧。这不是说话之地。”太监陈洪上前阻止眼圈红红的太子,再劝道,“殿下请登上马车,老奴待会给恁解释。请赶快进宫吧!”
一柱香的时辰,载着太子的马车就到了豹房的院内。“父皇!”人还在门口,朱载康便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迈进寝宫直奔到躺在那里的正德皇帝面前,两眼含泪跪在地上,端端正正地磕了三个响头。这才抬起头来,再次看见自己的父皇,朱载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悲呼道:“父皇,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孩儿,孩儿害怕,你说话呀!”说罢,嚎啕大哭。
三年不见,父皇竟然衰老如斯,正德皇帝朱厚照今年才四十二岁,本该正值盛年,现在却因酒色过度,两鬓斑白未老先衰。他虽然醒着,却两颊腓红透着不正常的颜色,而且目光呆滞,口不能言,手脚都不能动弹。
正德看见太子悲伤不已,他的眼角也滑下了两滴清泪,嘴中蠕动了几下,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父子相见,说不出来的凄楚。费宏和陈洪等人好容易才劝止悲痛不已的太子继续留在寝宫,一行人到了值房,朱载康忍住悲伤,唤来太医问话。这会儿太医刚替情绪激动的正德皇帝诊断完毕,听到皇太子的召唤,便来到值房。行礼之后,朱载康问道:“张太医,我父皇患的何病?”
张太医答:“依微臣诊断,皇上是中风。”
“中风?”朱载康有些怀疑,“我父皇才四十出头,从小习武,体魄强劲,怎么可能中风?大凡中风之人,或偏瘫在床,或口齿不清,为何本宫听闻皇上发病之前,还满地乱跑,打妄语?”
“殿下所言极是,一般中风之人都是这种症状,但皇上情形又有所不同。”张太医揖首躬身答道,“说实话,皇上本来身体不错,但这两年皇上吃的补药太多,是药三分毒,人又总是处在极度亢奋之中。这更是毒上加毒。“
说到这里,张太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月初皇上发病时,老臣给皇上把脉,当时皇上的寸脉急促,关脉悬浮而尺脉游移不定,这正是中焦阻塞内火攻心之象。病从丙,按五行来讲,丙为火,正月为寅,木助火发,皇上内火出表为疮,可见火毒之重。刚刚见到殿下,皇上情绪激动。如今已到了卯月,邪火更旺,出表为疮,攻心为毒。说实话,皇上的火毒已由表及里,由皮入心。在表者,疮毒猖獗,入心者,火燎灵犀,便会生出许多妄想。所谓风,就是火毒。所以卑职才敢断语,皇上今次之病,实乃中风之象。”
这太医快七十岁了,在太医院已待了四十年,论医术是太医院中的首席。听他娓娓道来,剖析明白道理充足,朱载康不得不信,一颗心顿时也就沉重起来,他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打量着太医问道:“依你看,皇上的病,重还是不重?”
“重!”张太医回答肯定。
“重到何等地步?”
面对皇太子的逼问,太医感到犯难。因为据他拿脉来看,皇上已病入膏肓,弃世也只在半年之内。但如据实禀告,皇太子一怒,定他个“妖言惑众,诅咒皇上”的罪名,轻者发配边疆,重者斩首弃市;若隐瞒不报,到时候皇上真的一命归西,也可以定他个“诊治不力,贻误病情”之罪,照样可以严惩。
在心里盘桓一番,张太医答道:“殿下,中风之症,从古至今就是大病,谁都没有绝对的把握。何况皇上的风症,比起寻常症状来,显得更为复杂,若要稳住病情不至发展,重在调养。”
“如何调养?”朱载康心中燃起一线希望。
张太医揖首答道:“殿下,方才微臣已经讲过,病从火,人自娘胎出来就带了火毒,一个人只要注意降火,就能保证大病不生,以终天年。“顿了顿,老太医继续说道,”自古神医如扁鹊、华佗,还有孙思邈的《千金方》、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讲的都是祛火去邪的道理。而祛火去邪之大法,第一条就是要清心寡欲。皇上只要能做到这一点,再辅以汤药,病情就一定能够好转。”
听了张太医一席话,在座的人都默不作声。朱载康此刻心乱如麻,尽管太医闪烁其词,但从他的口风中依然可以听出父皇这是患了绝症,太医只是害怕不敢说破而已。这些年下来,正德皇帝把他视若己出,自己何尝不是把他当做了父亲。
父亲这两个字,让他突然想亲生朱厚炜,如果他在这里,自己肯定不会这么无助,肯定会有办法!想到父亲神秘的身世,朱载康眼睛一亮。转头问首辅费宏:“费先生,有没有通知齐王?”
费宏立刻回答:“太子殿下,老臣第一时间就通知了齐王殿下,齐王当时在墨西哥湾,我们一直保持着通讯,他的座舰已经到了夏威夷补充燃料,如果顺利的话,估计还有十来天就到了。”
朱载康点点头,挥手让太医退下,又喊来当值太监安德海,对他说道:“小安子,你现在去内阁,传本宫的指令,让内阁中书迅速拟一道紧急咨文知会在京各衙门。第一,皇上患病期间,各衙门堂官从今天起,一律在衙门夜宿当值,不得回家;第二,从明日起,各衙门官员全部青衣角带入衙办公,为皇上祈福三天;第三,所有官员不得妄自议论皇上病情,违令者从严惩处;第四,各衙门不得借故渎职,办公勤勉一如往昔,凡欲议决之大事,一律申报本宫和内阁首辅,任何人不得擅自决断……”
皇太子语气斩钉截铁,一口气讲完他的指令,看得首辅费宏目瞪口呆,老太监陈洪也频频点头。这位爷可是比当初出去的时候成熟多了。皇太子讲完,当值太监领命出了豹房寝殿前往内阁去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