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目光一转道,“事不宜迟,咱们走吧!我得赶紧回去清理手尾,小心驶得万年船啊!“说罢二人推开石屋西小门一径出去。骆文和俞大猷交换了一下神色,两人心有灵犀,毫不犹豫的翻窗穿过石屋,在后遥遥跟着。
乍从石壁夹墙出来,但见蒙山外气寒风急,暗夜中竹树婆娑,枫叶呜咽,伴着山下小河的流水声,阴森可怖,令人毛骨悚然。罗梦鸿和那袁先生二人掌着西瓜灯飘忽不定向山下迤逦而去,一路偶尔说笑,并不知身后跟着两个身负武功的人。
骆文却满腹狐疑,揣度着如果正德皇帝和齐王被害,还有太子在啊。究竟哪位王爷这有可能取代太子继位呢?难道还有后续的计划?移时,前面来到一片黑沉沉的屋舍跟前,这里点着几盏昏暗的羊角风灯,在风中闪动。
风中隐隐传来呼喊声,黑暗中,影影绰绰可以看到几个人影朝这边跑来,前面两人顿时一惊,驻足看去,只听有人惊呼:“教主,大事不好!看守被杀了,姓骆的狗官被人救走了。肯定是那小杂种!”
后面两人见此情景,知道事已不可为,赶紧循着原路又回到了夹墙之中。两个人沿着甬道摸索着前进,跌跌撞撞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前面已经没有了路。俞大猷摸索着墙壁,用力往外推,顿时一股冷风吹了进来,这就是出口了。
两个人小心翼翼的从洞里面出来,却发现远处隐隐有些灯光,两人伏在草丛中仔细观察,等看清楚地形地貌,骆文激动的说道:“我靠!这便是那座铅矿。”
“太好了!”俞大猷一听大喜,赶紧说道,“咱们快过去,这里已经被登莱矿业公司接手了,有支护矿队驻扎在这里,咱们赶紧过去调动护矿队,我先带人杀一个回马枪,剿灭了这伙叛贼。对了,护矿队有电台,骆大哥赶紧通知山东军分区派兵支援。”
“那,好!俞老弟,事不宜迟,我们赶紧过去。”骆文说罢,忍着浑身的疼痛,抢先就往山下奔去,可他哪里跑得过年轻力壮的俞大猷,瞬间就落在了后头。
这一夜波澜起伏,险象环生,注定不平静。
……
“二位大人!”
一个二十岁上下的青年军官过来,站在他们身后禀道:“观内观外,共捉到一百三十七名道士,连这里被击毙的,共是二百四十七名,另有二十名蒙山上捉的。却都和这些个一样,如何发落,请大人示下!”
“安队长!”骆文头也不回,命道,“这里的死道士每人补一枪,现成的柴山,点火焚化了他们!”
“是!”安荣答应一声,毫不迟疑自拔出手枪遵令行事。俞大猷眼见他下手狠辣,每人当胸就一枪,眼睛都不眨一下。不禁暗道:“这人好硬的心肠!”踌躇良久,叹道,“可惜走了罗梦鸿这逆贼!还有那该死的袁先生。”
“他们走不了。”骆文冷笑一声,“我已经以齐王名义发出了明码电报,不出所料的话,山东各地都开始戒严了,只要他们露头,就跑不掉。”
“只怕是没那么简单啊!”俞大猷叹息道。
“跑了又咋样?本官会一直追查到底,雁过留声,蛇过留痕。本官迟早会把他们连根拔出来的,哪怕是追查一辈子!“骆文手里拿着一本名策,恨恨地说道,”这个罗教的危害太大了,坑蒙拐骗,用各种手法敛财,真是触目惊心啊!俞老弟你看看,从京城到地方多少官吏成为了他们的信徒,我刚才粗略的看了一下,足足超过了四百人啊!这些糊涂官为虎作伥,为了死后进入虚幻的天堂,竟然有意无意的充当罗教的保护伞。圣贤书都白读了,真是可怜又可恨,其情可悯,其心可诛!”
正德九年临邑“自杀案”引发的这场大案,惊动了整个朝野,涉案的官员从京城到地方总共四百一十三名,罗教利用这些官员编织了一个商业网络,在全国各地大肆敛财,乔取豪夺,积累了大笔的财富,从清风观就查获了五百多万银元的非法所得。真是触目惊心!朱厚炜知道情况后,不由想起了后世的轮子邪教巨大的危害,立刻下定决心,一定要在国内铲除所有邪教诞生的土壤,否则会遗祸子孙。
朱厚炜于正德九年九月大朝会宣布民间传播的十几种封建迷信的宗教为邪教,如:罗教、闻香教、白莲教等等全部予以取缔。同时号召全体官员在各个辖区宣传邪教的危害性。向几个邪教重灾区如山东、江苏以及广东广西等地派出了钦差和工作组,专门督导当地衙门与邪教作斗争。
齐王以正德皇帝的名议颁布圣旨,要求各地官员始终坚持严格依法办事,严格区别不同性质的矛盾,注意政策界限,最大限度地团结大多数被蛊惑的老百姓,打击极少数顽固份子,对于那些死硬的顽固分子,齐王的要求是除恶务尽,全部流放到库页岛,让他们去向北极熊传道去吧。
在这场斗争刚刚开始,朱厚炜就意识到这是一项长期的斗争,在国民的整体教育水平还不高的时代,想要彻底根除这些邪教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为此,他制定了两步走的政策,第一是在现有的基础上,逐步开始向全国推广五年义务制教育,提高老百姓的整体素质。为此,他专门制定希望工程的计划,打算用二十年的时间在全国普及义务教育,他把希望寄托在了下一代人。
第二,他责成刑部、大理寺与锦衣卫三个部门抽调精兵强将,专门成立了一个打击邪教委员会,由军机处直接领导。在成立的大会上,朱厚炜提出打击学教过程中要注意的政策,不要搞扩大化。他要求注意区别不同的信徒,对于传播者和受害者要加以区分。他要求团结大多数,教育大多数,转化大多数,解脱大多数,孤立和打击极少数骨干。
两个月后,在各地对被抓获的邪教头目举行了公开的审判。对于那些与罗教等邪教划清界限的绝大多数信徒,因其过去不知其邪,是受骗者、受害者,各级衙门宣布将他们从邪教组织中解脱出来。朝廷的这项政策是认真的、算数的,决不要把他们与邪教牵连在一起。因此收到了良好的效果。
朱厚炜的一连串综合拳打出来,并把落实这几项政策作为考察官员的标准推行下去,更是使得国内的风气一肃,很多邪教组织顿时土崩瓦解。至于罗梦鸿等头目的追捕工作,朱厚炜交给了这次表现突出的骆文。侦破此案后,骆文已经连升三级,成了新成立的检察院正六品的检察官,隶属于军机处。
至于那位袁先生的来历,朱厚炜心中有底。他已经猜到了是哪一位藩王在蠢蠢欲动。为了避免这个时空回到原来的轨道,他不得不采取一些极端的措施,拿一些藩王开刀了。百年之后的是非功过,就让后人去评说吧!
……
正德十年三月月初,一艘二百多吨没有悬挂任何标志的内河炮艇,悄无声息的进入了长江航线,它朔江而上,到了西陵口又转入荆江,朝着荆门方向驶去,一路上没有停靠任何码头。
两鬓斑白的何鼎时刻坐在船舱里,心情十分的复杂,齐王给他这项秘密的任务有些棘手。齐王让他去安陆秘密逮捕兴王全家,然后流放到海外。他从小看着长大的齐王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就十分肯定勾结罗教、图谋不轨的就是兴王父子。竟然严令如遇反抗,格杀勿论。这是他从来没想到过的事情。
在何鼎的印象中,齐王从来就不是个狠心的人,如果真的证据确凿,齐王下这么大的决心倒也说得过去。这也是兴王咎自取,勾结邪教意图不轨,已经够得上灭门抄家了。但问题是,现在根本就没有证据,这不太像齐王的作风。
不过齐王还算是仁慈,只是把他们全家发配到一个叫新西兰的地方,那是大明探险舰队去年新发现的一个岛屿,离大明二万里,可以想象,这些人很难回来了。想到这些,他把目光投向外面黑暗中的长江,听着那连绵不断的涛声,心情也像这浪涛一样,起起伏伏。
长江冲出西陵峡口,从宜昌至嘉鱼一段称作荆江。除了这一条从西南流来的荆江,还有一条从西北流来的汉江。两条江犹如穿越千山万壑的两条巨龙,进入楚地之后,便一下子把围追堵截的大山甩在身后,扑向坦荡荡的千里沃野,在重重稻浪与叠叠荷花之间,作大气磅礴的逍遥游。
楚地阔无边,
苍茫万顷连。
遥想当年,苏轼船出南津关,不免生出这样的浩叹,而放置这苍茫万顷的沃野,便是素有鱼米之乡称谓的江汉平原。在这富饶的湖广荆门之地,安陆州坐落在江汉平原的东南,荆江边上。
兴王府位于安陆州郢中巷南门街,这条街紧挨着码头附近,是城中最热闹的地方。兴王宫有龙飞、隆庆等殿,卿云、凤翔等宫,宫前有三孔石桥一道,桥下有荷花池一个,汉白玉龙云御阶一块,出水石雕龙头六具,四周环以朱色围墙。
眼下正是阳春三月,江汉平原上草长莺飞万紫千红,已是一派生机勃勃的仲春气象。这安陆城中,也是绿柳烟花芳菲一片。这时节长江中下游地区多雨,但今天却是一个难得的晴天,绚丽的朝霞挤走了蓝灰色的沉云,天上地下,到处都是明媚生动。城中的大街上人流熙熙,春时一刻值千金,赶早儿办事的人,无论是为生计还是应差,莫不步履匆匆。然而一墙之隔的兴王府却如丧考妣,陷入了彻骨之寒的恐慌之中。无论是宫女还是太监,被如狼似虎的东厂番子看管在大殿一处,战战兢兢的缩作一团。
凤翔宫里,久病缠身的兴王朱祐杬已经病入膏肓,脸色蜡黄,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眼看就要驾鹤西去。他无力的看着眼下的场景,大滴大滴的眼泪从他的眼角滑了下来。此刻,他的心中好后悔,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朱祐杬是明宪宗朱见深第四子,出生于成化十二年七月初,生母孝惠皇后邵氏。因为是邵氏的第一个儿子,对于朱祐杬的启蒙教育,邵氏十分注重,她将所有心血都倾注在朱祐杬的教育上。朱祐杬从懂事起,邵氏就开始教他熟读诗书。所以朱祐杬从小就养成了喜爱读书、独立思考的好习惯。
成化二十三年七月十一日,朱祐杬被封为兴王。弘治五年(1492年),孝宗朱祐樘将武将之女蒋氏御赐给弟弟朱祐杬当王妃,并为他主持了大婚。弘治七年九月十八日,就藩湖广安陆州。
弘治十三年,朱祐杬长子朱厚熙出生,但五日后即殇,此后朱祐杬又有四女。弘治十七年,次子朱厚熜出生,今年十六岁的朱厚熜从小就聪敏好学,深得朱祐杬喜爱,更是亲自指导其学习诗书礼仪。
在外人的眼里,这位兴王朱祐杬爱好诗歌和书法,不喜纵情享乐,热衷于艺术和文学,还有代表作《恩纪诗》。齐王曾经派人秘密调查过后,才知道这家伙是个典型的两面派,表面上一套,背后又是一套。
他生活腐化,滥用民力大事兴建王室,迷信方士、尊崇道教,好长生不老之术。正是他的这种行为,直接影响了原时空的嘉靖皇帝。嘉靖帝在历史上以崇信道教而著名,是继宋徽宗之后的又一位“道君皇帝“。
今天凌晨,何鼎率领东厂番子把兴王围得水泄不通,何鼎宣布东厂奉旨查抄兴王府。突如其来的变故,把心中有鬼的朱厚熜吓得当时就瘫倒在地。原时空原本因为正德皇帝病故,今年本来会登上皇位的朱厚熜没有了逆天的好运气。往日聪明睿智的他,现在吓得像鹌鹑一样伏在地上浑身颤抖。
朱厚熜现在还想不通,自己父子俩做的事这么隐秘,怎么这么快就被齐王识破了他们父子俩的鬼蜮伎俩。更让他感到悲催的是如今人赃俱获,想要抵赖都无从开口。他已经彻底的绝望了,不知道将来的命运又将如何?难道说是几尺白绫,想到这,他已经哭的泣不成声,他真的好害怕!
前面提到的那位袁先生,兴王府的右长史袁宗皋此时已经披头散发,被捆了个结结实实。从兴王府的密室里,搜出的兴王父子与罗教勾结的各种证据,摆满了整整一桌子。这些口供、帐册和来往的书信,证据确凿不容狡辩。
原本还忐忑不安的何鼎眼睛里闪出一丝狠厉,狠狠地看着瘫倒在地的朱厚熜,恨不得一刀宰了他。以前何鼎是认识朱厚熜的,朝贡时见过几次。何鼎当初对他的印象还不错,觉得这位王爷世子温文尔雅,受到过良好的教育。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正是这个家伙野心勃勃,勾结罗教,在外培植自己的势力,为了一己之私,妄图破坏大明的大好局面,浑然不顾百姓的死活。看着朱厚熜那张俊秀的脸,此刻显得无比的丑陋。何鼎心里一阵阵的厌恶,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他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齐王果然是对的。猜出来与罗教勾结的藩王便是兴王。临出发前,齐王还告诫他说,兴风作浪的很可能是兴王世子朱厚熜。现在看来,这一切都验证了齐王的猜测。
兴王几年前就病入膏肓,兴王府一直都是这家伙在主持,朱厚熜别看他年轻,花花肠子可不少,不仅勾结罗教,乔取豪夺大肆敛财。还效仿齐王领地,在安陆秘密办起了各种工厂,甚至打算制造火枪火炮,看样子兴王父子还很想大干一场,也要打造一个登莱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