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岁月如歌!
两年一晃而过,转眼已经到了正德九年。正月十五刚过,正德皇帝就迫不及待的率领禁卫新军在午门誓师出征,他先将前往西南与山地营、沐家军汇合后,让禁卫营在当地进行一段时间的适应性训练,一旦时机成熟,他将开启大明帝国的再次南征。
御驾亲征南蛮的出兵仪式将在午门外五凤楼前举行。前三天里头,按照礼部制定的程序,正德皇帝祭告了天坛、太庙和太岁神,又至列祖列宗灵前洒泪默祷,恳乞佑护,斋戒熏沐如仪,一切预备停当,戚景通从密云调回三万禁卫龙骑军接受正德皇帝的检阅。
正月二十日午时,悬在午门的钟鼓悠然而起,与此同时,正阳门东西的钟楼鼓楼也遥相呼应。是时北京大雪纷飞,漫天琼玉纷纷坠落,午门外空旷的广场上东、西、南三面黑鸦鸦站着三个大方队,铁铸般一动不动。
由留守在京的齐王朱厚炜领衔,内阁有李东阳和费宏带着在京公侯伯爵和六部九卿、外官来京引见的官员三百余人在右掖门前簇拥着皇太子朱载康专候恭送皇帝。几十万京师黎民前一日便接到《告民平南蛮书》这道明发传诏,虽然天冷大雪,也都很有兴致,都簇拥到正阳门外新设的绸帷外瞧热闹儿,家家户户设香案,摆着酒肉,算是壶浆箪食欢送王师。
须臾,便听到天崩地裂似的两声大炮自五凤楼响起,正阳门、天安门、地安门和午门的中门卸了大栓,呀呀开启,左掖门前的畅音阁供奉击磐鸣乐,笙、篁、笛、箫、云锣之声大起。
站在军阵最前方的主将戚景通,眼见一队队举着龙旗宝幡的内侍不断头地从午门涌流而出,提足了精神凝神细看,直待二十一队羽林军出完,方见梁储、杨一清带着四十余名侍卫戎装佩剑,骑着御马出了午门。
戚景通瞟了一眼身后挺立的副手常宽和徐鹏举两个将军,微一颔首,将正德皇帝所赐的宝剑平举在胸。立时,身后数百只黄铜军号仰起向天齐声高鸣。几乎同时,左掖门下的军乐队奏变徵之声,数百人的仪帐军士齐唱《佑平章》:
壮军容,威四方。凛戈矛,森甲仗。剖文犀,七属烂如银;带鲛函,璀璨难名状。这的是,金城保障!湛卢紫电,承影含光,毫曹似水,素质如霜,更有熊虎勇贲,龙城飞将,气盖贯斗牛,刁斗传千帐。九合既成,二弓交�,清吹三唱,踊跃军心壮!
歌声中,已经七岁的皇太子朱载康领衔伏地,率百官三跪九叩扬尘舞拜,山呼万岁,三万军士眼见徐鹏举走上高台,手中杏黄令旗一挥,大呼一声:
“皇帝万岁,万万岁!”
正德皇帝今天格外精神,他头顶金盔,豹尾饰甲,宽大的披肩下穿一身明黄江绸面肷袍,腰束金镶红蓝宝石线纽带。墨漆般的剑眉下星目闪烁,雪地里显得十分精神。他手按宝剑,脸庞通红,环顾四周,真有点不胜感慨。
在这个地方阅兵已是第三次了,前一次是弘治十五腊月,鞑靼人入寇大同,当时作为皇太子的他亲率御马监四卫增援大同,最后得胜还朝。第二次是弘治十九年作为皇太子的他再次率京营新军赴西北与瓦剌、鞑靼大战于哈密,最后定新疆,向北扩土两千里,兵锋直抵大库伦,正式奠定了大明如今总共一千二百万平方公里的版图,可以说这地方是块福地,它见证了大明的再次崛起。
正德皇帝志得意满的四下张望。前两次都是在父皇的主持下举行出征仪式,当时自己麾下能调集的京师全部新军,也不过一万余人,哪里及得今日自己第一次御驾亲征,这样严整的军容、士饱马腾跃跃欲试的气势!
在震耳欲聋的山呼声中,正德皇帝跨上一匹金黄色的阿哈尔捷金马背上,一生的戎装显得意气风发。金盔金甲,再配上这批金色的战马,简直亮瞎人眼!
这些年,西方的俄罗斯公国开始向东方扩张,已经把手伸到了哈萨克草原。当地的瓦剌王爷图库曼汗吃了几次老毛子的亏后,就千方百计想得到大明的燧发火枪增强自己的实力。为了讨好正德皇帝,哈萨克草原人除了向大明称臣以外,图库曼汗忍痛割爱,向大明进贡了五十匹汗血宝马,这一举动,果然获得了朱厚照的青睐。
这批马送到北京城后,哈萨克的瓦剌使者如愿以偿获得大批的燧发火枪,甚至还意外的买到了几十门火炮。今天正德胯下的马是其中最漂亮的一匹,也是正德最喜欢金黄色的战马,朱厚照平日里把它视若珍宝,甚至亲自去喂养它。说实话,主要是这颜色太稀罕了!百年难得一遇。
也许受到现场气氛的感染,这匹金色的战马也显得很兴奋,不停地来回迈着碎步,马鼻里还不时向外喷着热气。朱厚照用手抚摸着马的脖子,安抚好战马的情绪。然后他庄严地举手向三军致意,立时,午门前又是一片鸦雀无声,只有大雪落地沙沙作响。
“将士们!”正德皇帝大声喝道。
“万岁!”回声好似山呼海啸。
“自正统年开始,西南数十年不宁,皆因安南黎氏、缅甸明吉瑜等贼子野心勃勃,屡屡犯我边境。三年前屡与西南土司勾结,北侵我中原,唆使内附各部,引发米鲁叛乱,贼人乘扣屠我城池,杀我人民,坏我华夏一统,扰我百姓生业,是可忍、孰不可忍!”朱厚照亢声说道,字字落地有声,“朕今亲统三军,率铁骑十万讨此等国贼霄小,不灭西南诸蛮,还天下郎朗乾坤。朕誓不还朝!”
说罢,朱厚照抽出腰间的天子剑,纵马上前几步,来到早已竖好的箭垛前一剑劈下,“啪”地一声砍断了木杆,大喝一声,“三军听令,此番南征,须人人用命!有临阵怯敌,不遵号令者,犹如此箭垛!不灭南蛮,誓不还朝!”
话虽简短,却十分有力,豪气之中带着金石之音,数万军士都是训练有素的,见皇帝如此说,“哗”地单膝跪地,大声复诵道:
“不灭南蛮,誓不还朝!”
“升旗!”
主将戚景通催动战马向前几步,仗剑大喝一声。设在校军场中央的大纛上一面大明黄龙旗冉冉而起,在北风中猎猎响着直上杆顶。户部从御马监调来的一千二百名军士抬着酒坛至各军前一碗碗斟了递到出征军士手中。
朱厚炜见皇太子朱载康费力地要给正德斟酒,忙将一坛酒亲自捧着跟过来,斟满了交给皇太子。朱载康立马跪了,小小的他将酒高高擎过头顶,说道:“父皇,儿臣敬请满饮此杯,愿父皇此去旗开得胜!儿臣谨守皇命,随皇叔学习朝政,督催粮饷,静待皇上好音!”
“好孩子!这酒朕用了。”正德皇帝见朱载康眼圈有些发红,也不由动情,“载康,在家不要忘了读书,凡事要听皇叔的,要多听多看,要用心把你亲爹的治国理政本事都学到手。汝还小,朕不在时,要好好吃饭,不要贪玩。跟两位阁老教授的功课也不要落下,对了,每天还要勤练武艺,多替朕孝敬一下太后,汝可记着了?”
“儿臣遵旨!”
“地上冷。快起来!”见载康一一伏首答应,正德皇帝伸手把他扶起来,牵着他的小手走到朱厚炜面前得意的说道:“老二,朕要出征了,家里就拜托你了!呵呵,有你在,朕无后顾之忧,老实说,治国理政你比朕强。呵呵,可开疆扩土,驰骋沙场却是朕的强项,你就等着朕胜利的消息吧。”
朱厚炜看着意气风发的正德皇帝,心中很是感慨,劝道:“大哥,您打仗我很放心,可我担心你的身体。南方炎热,瘴气横行,你一定要注意保重身体,尤其不要喝生水。记住每天睡觉之前,要支好蚊帐,这次李太医随你出征,要多听听他的意见,千万不要任性,记住臣弟的话,您是统帅,不要亲冒矢石,自己犯险……”
“行了,行了。婆婆妈妈的。你这人啥都好,就是有些啰嗦。放心吧!朕又不是小孩子,会照顾好自己的。”说罢,正德皇帝与他碰了一下杯,仰头一大觥五粮液下肚,更显得精神焕发,神采照人,朱厚照将大杯一掷,大喝一声:
“三军出征!”
军士们见正德皇帝如此豪迈,齐举碗将酒一饮而尽,一片山响掷碎了碗,列队从驾向天安门进发,鼓乐号角越发响得地动山摇一般……十里亭外白雪皑皑,齐王朱厚炜牵着朱载康的小手,在风雪中遥看已经消失在漫天风雪的南征大军方向,心中感慨万千。
……
朝夕如流光阴荏苒,正德皇帝南征不知不觉已经三月有余。都说打仗打的就是钱粮,此言的确不假。朱厚照率领十几万大军在前方威风八面,挥斥方遒。为了保障大军的后勤供应,朱厚炜坐镇朝堂可谓难上加难,每天忙的脚不沾地,事无巨细,都要一一过问。他可不想出什么纰漏,影响这次华夏的百年大计。
齐王除了要为前线调拨粮草武器弹药等各种军需,筹备运输船只和车辆。还要参加军机处的军情通报会,关注前方战事的进展,为前线提供参谋意见。这段日子,设在云台附近的电报房,整日里滴滴答答的响个不停,新设立的军机处参谋室里也是异常的热闹,一些年轻的参谋军官从里面出出进进,好一派繁忙的景象。
辰时不到,齐王朱厚炜都会准时来到乾清宫,只要往乾清宫值房里一坐,各个衙门数不清的来往文牍公函就会像雪片一样送了过来。不管是看奏折邸报,还是与晋见的官员谈话,从早晨忙到傍晚,竟是没有片刻的时间喘息。
齐王倒还好,毕竟是个成人,如此繁杂的政务,可苦了七岁的太子朱载康,他每天这个时候也要按时前来观政一个时辰,这是正德皇帝临走前再三叮嘱的事。大宝是个听话的孩子,对自己要求很严。他虽然聪明,但毕竟只是个小孩,闷在屋子里时间长了就容易疲惫,这不,他坐在旁边的小几上,眼睛都有点睁不开了。
忙了半晌的朱厚炜放下手中的毛笔,转头一看,这才注意到朱载康头正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便有些心疼。这孩子学习任务很重,但他性格沉稳,又倔强好强,从不抱怨。他每天除了要学习朱厚炜教授的知识,还要完成李东阳、毛纪两位太子少师的课业。
最头痛的是每隔三天还要在小朝会上观政,对于一个孩子来说,着实是太辛苦了!说实话,朱厚炜打心眼里就不想让朱载康这么累,这个年纪应该是无忧无虑玩耍的时候,干嘛给他这么大的压力。但他又拗不过正德皇帝和朝廷的内阁大臣,只好做了一些妥协让步,最后同意了李东阳的方案。
自从朱载康过继给朱厚照后,这几年,正德皇帝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他不但很少再去豹房沾花惹草,还愿意待在紫禁城里减少了出行的次数。更为难得的是每天还会抽时间看一下书。说起来也有些搞笑,正德对朱载康要求的非常严格,亲自督促他学习,这样一来,他自己人也稳重了很多。总而言之,朱厚照跟后世绝大多数望子成龙的父亲一样,多了一份责任心,只不过他教育孩子的办法,很让朱厚炜吐槽。
想着这些心思,朱厚炜暗自叹了一口气,走过去轻轻的把朱载康抱起来,想把他送到隔壁的床上去,不料朱载康却被惊醒了过来,睁开眼看到是自己的父亲,便想从父亲的怀里下来。
他挣扎了一下,说道:“爹,我没事。你放我下来。”
虽然大宝过继给了正德皇帝,他依旧让大宝喊朱厚炜爹,让大宝叫自己父皇,除非有外臣在的时候,大宝才会改口叫朱厚炜皇叔,这在朝堂上,其实已经是一个公开的秘密。按这个时代的礼教说这样很不合适。
但奇怪的是,文武大臣都觉得这很自然,反正齐王很多时候实际掌控着这个帝国,说实话,在众人的心目中,他和朱厚照谁当皇帝都没啥区别。这在封建社会很少遇到这种情况。不说远了,瞧瞧那位永乐皇帝,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因此,有人认为正德皇帝和齐王就是这个时代的两朵奇葩。兄弟俩感情太好了!在大明朝堂没有人会相信齐王会有野心。言归正传,看到大宝这副模样,朱厚炜就心疼的不行。
“还说没事,都已经有黑眼圈了。”看着他睡眼惺忪的样子,朱厚炜摸摸朱载康的小脸蛋,心疼说道:“大宝,既然困了,就上床休息。知道吗,你现在是长身体的时候,少了睡眠可不行。听阿爹的话,上床好好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