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们以后都是七星阁的人,从今天开始,你们就叫跟我一起做早课。”
佛像下摆着一个蒲团和一台案几,男人撩着衣料下摆,盘坐其上,侍女们从旁边的矮柜里拿出新的蒲团,给孩子们一人分了一个。
小乞儿姿势随意,微屈的左臂搭在竖起的左腿弯上,右臂则撑在盘坐的右腿边,因出了些汗,前襟都被他扯得松松垮垮。
知愠正经的盘坐在蒲团上,背脊挺得板板正正,就连衣服都理得严严实实。见到小乞儿松垮的模样,嫌恶的皱起了眉。
翠奴双手撑在身后,双腿向前展开,时不时自娱自乐的翘起脚尖,带来的恶犬恹恹的趴在地上,却连动都不敢动。
子奚放松的坐下,饶有兴致的托了一边的腮,眼珠慢慢转动,研究着壁画,唇边隐隐带笑。
思邪表情奇异的靠坐在刘尔身边,向她探了半个身子,“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刘尔也毫无思路,只摇了摇头。
一个侍女执起一只细颈银壶,倒出里面的水洗净了手,点燃了一支檀香,细细的烟雾在空中慢慢盘绕上升,刘尔抽了抽鼻子,居然有些好闻。
另一个侍女也在此时洗净了手,两人从柜里取出两种乐器,一种类似于埙,另一种则像是琵琶,两人迈着碎步,在男人左右两边坐下。
男人垂了垂睫,开始低声的唱经,侍女们的伴奏在同一时间响起。
刘尔有些坐立难安,怎么说呢,他说的话仿佛有一种莫名的节奏感,说不上好听,但也称不上难听,咿咿呀呀的,在这个封闭的山窟里层层回响,洗脑效果更是加倍循环。
幸好孩子的注意力本来就容易分散,男人只念了一会就停了下来。
但这显然只是开始。
男人让他们手拉着手,相互围成一圈,说要教他们吐纳。
“吸气、吐气,再吸气、吐气……”闭着眼睛,张大嘴巴,随着他语调的加快,他们的呼吸也愈发急促起来。
耳边丝竹声声,鼻端不时闻到异香,小乞儿的头一瞬晕眩,忍不住用眼睛睁开一条小缝,灵活的四处环顾,却发现他身前的那幅壁画似乎出现了某种变化。
他忍不住眨了眨眼睛,但很快发现,上面的壁画的确是在流动。
一个怀胎十月的胎儿呱呱坠地,随即被人丢弃在河岸边,天生天养长成了他的模样。
那个神明无欲无求的脸仿若忽然活了过来,朝着他眨动了下眼睛。
他莫名产生一丝畏怖,耳边有一个声音回荡。
那是什么!是神?
不,不,怎么可能有神?
如果真的有神,为什么还会让他过得如此辛苦。
不,不,那可能就是神。
正因是神的存在,所以他得以一路逢凶化吉,活着坐在这里。
为什么?
因为,他天生与众不同?
他不停的摇摆,不停的否定,又不停的重建……
隔壁的子奚同样陷入一场幻境。
幼小的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爹娘离他而去,庙里的大和尚并没有因为他年幼就体恤他,总是给他安排又脏又累的活,他既吃不好,也穿不暖,在庙里过得并不开心。
他躺在硬梆梆的床板上细细谋划,不死心的从庙里逃回了家,他娘看见他时先是一脸惊恐,随后便带着他去集市,给他换了一身新衣,还给他买了好吃的糖葫芦。
他当时高兴极了,他娘弯下身,摸了摸他的头,“你在这里等我一会,我马上就来找你。”
他乖巧的点头,一个个吃完了糖葫芦,在街口从清晨等到了傍晚,终于知道自己等不到了。
各人都是骗子,谁都不值得信任……
身体里像是有某种苦痛要破体而出,他微张开眼,看到壁画上的神正悲悯的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