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见“面包”这词,月牙儿便惊喜道:“西泰先生你会做面包?”
西泰点点头:“我们那里的人,吃面包就像你们吃米饭一样。”
“那你会不会做烤面包炉窑?”
“会的。”
一旁的唐可镂原来还想为两人引见呢,谁知这两人竟这样快就聊了起来,说的还是什么“面包”。唔,听起来好像是一种吃食?
唐可镂插话道:“你们说的面包是何物?”
月牙儿笑着解释道:“一种西洋细点,类似于咱们的包子馒头,但做法不一样。”
面包一类的点心,她很久之前就想做,只是苦于没有烤面包的工具。本来嘛,在现代的时候,都是用电烤炉烤面包,再不济也是用电饭煲做蛋糕,没听说谁家自己修了一个面包窑专门来烤面包的。
月牙儿自然也不会修面包窑,于是只能作罢,将做面包的心压下去。
可是如今竟然遇见一个会做面包窑的西洋人,那真是来了瞌睡送枕头。
唐可镂见状,叫家仆搬来几把椅子,请两人坐下慢慢谈。
原来月牙儿对于西泰为何出现在这里,还有些疑问,一问才知道,他来大明已经有十几年了。
尽管西泰自称自己是“西方僧侣”,说自己是来自天竺的佛教徒。可月牙儿不信,西泰这张脸摆明了就是纯正欧洲人。她心里想,他应该是来华的传教士,但怕官府不允许,所以才挂羊头卖狗肉说自己是“西方和尚”。
三人落座之后,家仆又搬来一张桌儿,捧来一盒黑漆茶盒。茶盒里各分小格,摆着各种糕点,譬如松子桃仁糕、欢喜团之类的。
月牙儿取了一块欢喜团,一边吃一边听西泰说着自己的来历。
西泰说,自从他小时候看过《马可波罗游记》,他就想到东方来,寻找传说中的“黄金帝国”。几年前他搭乘一艘葡萄牙人的船从意大利来华,自澳门港登陆。原本依照大明例律,来华的西洋人只可在澳门活动。但西泰因为结识了一位知府朋友,得以在广东居住。
“那你怎么会到了金陵呢?”月牙儿吃完一块松子桃仁糕,问道。
“说来话长。”西泰叹了一口气,并不细说,只是说自己是陪一位官员来的。
月牙儿虽好奇他的来历,但其实更关心面包窑炉,不住的问着细节。到最后,唐可镂索性抱来一卷纸,让他俩边画边说。
能从澳门港一路到金陵,西泰的为人处世是没话的,只要月牙儿问到的关于面包窑炉的事,他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到最后甚至主动提出帮月牙儿修一个面包窑炉。
于是正月十五,当徐婆一家人搬离杏花巷之后。月牙儿连家还没搬呢,就开始在小院里修面包窑炉了。
这日絮因奉薛令姜之命,亲自到杏花巷来了一趟,看她的小吃店是什么模样。她先到了月牙儿家,发现没人在,便问一问在巷子里玩竹蜻蜓的孩童。孩童一指巷口的茶店:“在那里修什么‘面包窑炉’。”
那是什么东西?
絮因往杏花巷口走,才走了没几步,就闻到一阵香气。巷子里那两个玩竹蜻蜓的孩童也嗅见了,立刻将竹蜻蜓收进兜里,一道风似的往茶店跑,欢呼道:“面包要烤好啦!”
越往前,香味越浓。还没等絮因走到茶店门口,只见四五个孩子已闻风而来,扒拉着小院的篱墙,探头探脑。一副饿了很久的模样。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样香?絮因深吸一口香气,竟有些期待。
一定是月牙儿又在鼓捣什么点心了吧!她想着,加快了步伐。
“萧姑娘,你在吗?”
“在呢。”
月牙儿回头,一见是薛令姜身边的大丫鬟,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出来迎接絮因。
见她开了门,一众孩童满眼放光的问:“萧姑娘,我们可以试吃了吗?”
“还没到时候呢,等一等。”月牙儿笑道。
絮因跟着她踏进小院,这本是连同茶店与内宅之间的一个小花园,现在却在西南角砌了一个灶台大小的窑堡。鲁大妞正蹲在那里看望火候,一旁却站了个儒士打扮的中年人。
等絮因看清了那中年人的面容,吓得往月牙儿身后躲。
月牙儿一时有些尴尬,西泰倒是习以为常,温和的朝她们笑一笑:“我是天竺来的僧侣,姑娘别害怕。”
听了这话,絮因偷偷看他,在月牙儿耳畔小声说:“他眼睛怎么这个颜色呢?”
“他……算是海外来的方士,长相与咱们是有些不同。”
西泰笑着摊开手,示意絮因看向地上的影子:“你瞧,我有影子,我是人不是鬼。”
后头不知是哪个孩子在笑,隐约听见一声:“鬼子。”
月牙儿听见了,眉尖立刻蹙紧,回首想认一认是哪个孩子。
可西泰却劝道:“小孩子不懂事,别和他们计较。”
看见地上明晃晃的影子,听见他说的话虽然腔调有些怪,但也通情理,絮因才不那么害怕了。
这时鲁大妞喊了一声:“萧姑娘,火候到了。”
月牙儿忙俯下身子去查看,确认火候到了,她戴上一副厚厚的、用棉缝制了几层的手套,去取面包。
才出炉的面包,摆在竹编成的小篮子里,色泽金黄。是圆形的模样,小小巧巧,散发着甜丝丝的香气。
絮因心里痒痒的,想拿一个吃,但顾忌着自己的形象,只能眼巴巴望着月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