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大恍然大悟,热情起来:“于老板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姑娘贵姓?”
“姓萧。”
“原来是萧姑娘。”候大说:“你有什么事?”
月牙儿将自己的来意一一说出。
候大听了,问左右的门房说:“我怎么没听说过,三娘子那里来人吩咐了吗?”
“仿佛是有这么回事。”一人抱怨道:“那位主儿一点规矩都不懂。家里明明有厨房,非要从外头买吃的。这不是打三爷和太太的脸吗?”
候大笑了笑,同月牙儿说:“姑娘可有凭证没有?这家大,事就多。万一有个差池,我们也不好担待。”
月牙儿将昨日絮因给的荷包解下来,拿给他瞧。对着光,果然瞧见荷包一角有个小小的“薛”字。
“没错,三娘子的娘家是姓薛的。”候大确认之后,冲一个坐在板凳上的人喊:“麻子,既然是女客,该你送到垂花门,叫你娘老子接到冰心斋去。”
“我不去。”那人快言快语:“不是你朋友吗?你自己送去。”
候大再看看周围的同事,他们都很快的将视线移开,说起另一个话题。
这是不想得罪人啊。
他心想。若是按寻常的例儿,候大该推说叫人来接才能进,把人打发走。可这是于云雾的朋友,让人空走一趟,像什么样子。想来想去,候大只得硬着头皮道:“行,萧姑娘,你跟着我来。”
看了这么一会儿,月牙儿心里有些明白了,看来三娘子嫁到这赵府,同夫家不大合得来。连从外头买个吃的,门房都三推四请,私下里指不定怎么议论三娘子呢。
看清了形势,她也不多费口舌,跟着候大往里走。
入门有一堆假山,用的全是太湖石。皱、瘦、漏、透,一看就知道是花了大价钱从无锡拉过来的。假山之后,隐隐约约见一正堂,应该是待客用的。但候大不领月牙儿往那里走,只绕着假山另一端的小路前行。
过了一道宝瓶门,是条走廊,行在两道夹墙里,黑蒙蒙的。渐而有光,从粉墙上的梅花窗透射过来。月牙儿踏着梅花形的光斑,向右一望,窥见窗外湖光之景,也听闻枝头有鸟儿啼鸣。
行出走廊,路过一间小阁。流水出阁下,却被一道缠枝花墙拦住。只闻流水声,不见其踪迹。这道花墙便是赵府内外宅的分割线。
垂花门下守着两个婆子,斜倚在月亮门洞上,正歇息呢。
见有人来,一个婆子打了个哈欠,道:“有女客?怎么是你带过来的。”
候大站在月牙儿前边,苦笑道:“是三娘子从外面买的吃食。”
他这一说,这婆子就明白了。另一个午睡的婆子听见这话,索性不睁眼,甚至轻轻打鼾。
那个接话的婆子皱了皱眉,说:“成吧。你跟我来。”
她说这话,一掌拍到另一个婆子的肩:“睡死鬼投胎啊!我领人进去,你好生看着门。”
那婆子不满的瞪她一眼。
候大转身,叮嘱月牙儿道:“你谨慎些,送完东西就沿着旧路出来。”
月牙儿一口答应下来,随着那婆子进了垂花门。
绕过一池秋水,两人停在冰心斋前。粉墙黑瓦圈住的小院,庭前栽了桃树与杏树。正是杏叶黄透的时节,一个婆子正拿竹扫帚扫地。有个才留头的小丫鬟守在门前,拣了两篇杏叶玩,见有人来,抬头问:“做什么?”
那婆子回道:“外头卖吃的,说是给三娘来送东西。”
小丫鬟歪头道:“是有这么回事。”说罢,她打起湘帘,让月牙儿在西间等。自己则去通传。
才将盒儿放下,坐在椅子上。另一个丫头就捧了茶来。月牙儿接过来,揭开一看,原来是一盏蜜饯金橙子茶。基底选的是红茶,搭配上切分得恰到好处大小的蜜饯金橙子,果香浓郁,入口清爽。在茶的清亮里,橙子的香甜一览无余。
看来这三娘子爱吃甜食,月牙儿心想。
她才喝了一口,絮因便来了:“三娘子正写字呢,请你去明间坐。”
月牙儿应了一声,提着盒儿随她往东去。自有丫鬟掀帘,只见明间内摆着各色菊花,一樽铜兽香炉,沉水香的香雾自兽口袅袅而出,让人心不由得静下来。屋中笔砚俱备,还摆着一扇山水屏风,原是做书房用的。
背对一窗湘妃竹,一个女子正伏在桌上写字,云鬓戴狄髻,当中一个佛字鎏金顶心。身穿白绫对襟袄儿,湘妃色织金裙,罩一件宝蓝海棠绣花禳比甲。清清爽爽的立着,像是从仕女图上走下来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