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张铁汉跟赵大脚也把之前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事情是这样的,张铁汉跟赵大脚,用渌水村跟红水村村民们的眼光来看,都属于生得不咋好看的类型,张铁汉巴掌蒲扇大,这要是打婆娘,谁禁得起他一?巴掌啊!偏偏他却是个嘴笨容易害羞的性格,又不会?说好听话,直到二十好几都没娶上媳妇。
赵大脚也不遑多让,看她这外号就知道。
大齐早在开国时便推行了缠足令,然而时至今日,仍旧有一?批酸儒叫嚣着吹捧小脚,这一?年来安分不少,因为每个夸赞小脚美的,全都被抓去强制缠足——既然美,自然是生在自己身上自由欣赏最好了不是吗?
但在民间,女子仍以大脚为耻。
这是很常见的情况,即便是现代世界,体毛重、皮肤黑、体型肥胖的女性也非常容易受到来自外界的批判与嘲笑,赵大脚亦是如此。
这一?个娶不着媳妇儿,一?个嫁不出去,有人给一?撮和,诶,还真成了!
两口子成亲后,谁也不嫌弃谁,日子过得是红红火火,两个都勤快能干,原本蒸蒸日上的好生活,却在张铁汉不慎摔断腿后急转直下。
花光了家里的银子也不够给张铁汉看腿的,赵大脚便除却在城里水泥厂上班外,又找了别的活儿,除却要衣食住行还得买药请大夫,俩人还有两个娃娃,只靠赵大脚一?人养家,日子过得是捉襟见肘,偏偏在这时候,她被厂子?开除了!
本来厂子?开的薪酬就越来越低,每个月总要寻各种各样的理由东扣一点西扣一点,可怎么说这都算是家里的大头收入,突然赵大脚没来由就被开了,去问,主管说是人够了所以不要了,赵大脚不乐意,但人家不给她解释。
张铁汉疼媳妇,两口子商量着去县衙,谁知道这刚过去,状都没来得及告,县太爷便大发神威,先是把他俩打了顿板子,随后丢出县衙,过没多久,竟是有差役来把他们家的地给收走了!
还给了个罪名,叫什么、叫什么寻衅滋事忤逆犯上,两口子都傻了,啥叫寻衅滋事啥叫忤逆犯上?
俩人不仅没能把工作找回来,还稀里糊涂地挨了顿打又被收了地,真可以说是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
有这俩做例子?,附近几个村就再没人敢去讨说法,横竖不去厂子?,靠家里的地也能吃饭。
民不与官斗,又不是活不下去,还是安安稳稳的好。
秋漾无言以对,纵观古今,百姓们最大的特点便是能忍,非常能忍,除非是真的日子没法过了,有人挺身而出镇臂高呼,他们才会?试图去反抗,而在反抗之前,一?个个是真的能忍,什?么委屈都能忍。
“铁汉大哥的腿现在怎么样了?”
张铁汉被叫得面红耳赤,连连摆手,不知道是说无大碍还是说没治好,秋漾喊了一?声,一?名侍卫从外头进来,她出行在外所带的这四人各有所长,其中便有擅长医术的。
给张铁汉看了腿,没什么大碍,但就是得有钱买药,而张铁汉家现在做大的问题就是没钱。
赵大脚眼圈都红了:“本来想着,我们俩好好干,多攒点钱,把儿子闺女都送去认字,现在他摔断了腿,平时走路都不敢用力,到哪儿都拄着棍,是没法送娃们去学堂了。”
秋漾握住她的手,语气柔和:“没事的大脚姐,我保证最迟三天,你?就能回去厂子?上班了。”
赵大脚眼睛先是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厂子?里不要我……”
“我们家女郎说能回去,就肯定能回去。”温慧道,“铁汉大哥的药你们家里还有吗?”
赵大脚连连点头:“还够喝上几日的,多亏乡里乡亲的帮衬。”
大家都不算特别富裕,但你?一?点我一?点,还真就聚少成多,赵大脚看着粗,人却细心,把张铁汉照顾的很好,家里的娃娃们也懂事,日子苦里夹杂着甜。
等到秋漾一行人离开渌水村,赵大脚才?敢问:“这几位究竟是啥来头啊?咋县太爷在她们眼里都不算啥呢?”
朱家儿媳妇挠头:“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总归是厉害人物,而且比县太爷厉害。”
要是能让县太爷倒大霉就再好不过了,唉,在厂子?里上过班赚过钱,家里的日子曾经好过,如今一?朝跌回?来,谁能不恼不怨呢?只是他们蝇头小民,拿什么跟官斗?只盼着几位贵人是真的有本事,能还他们往日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