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张府。
刚刚回到家的张链,将两个儿子招来,入了后院一间颇为隐秘的房间,将在御书房中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在陛下面前,邱言都敢如此放肆,一点都不将父亲您放在眼里!”
那三儿子立刻露出不满之色,急急说道:“那个邱言,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寒门士子,应运而起,有了点成就,却不知道谦恭,在枢密院中将海儿的职位给抢了,如今更是蹬鼻子上脸,不将父亲放在眼里,还推行那个什么活字印刷术,简直处处和我等作对!依孩儿看,还是趁早将此人拔除,迟则生变!”
张链共有三子,大儿子外放地方,即将出任一方的封疆大吏,而面前的两个儿子都是京官,不过,除了大儿子是科举出身,这二儿子和三儿子都是恩荫为官。
尽管如此,张家作为一方世家,张链为当世宰执,除了三个儿子意外,族中诸多俊杰,可算是权势之家,为天下世家的一大代表。
但具体到张链的这两个儿子,却未必是张家俊杰,但很多事情他们都会参与,现在说话的第三子,名为张析翻,他有一个儿子,名为张海,在那承旨司中,与邱言有所交锋,但最近时日,已在司衙里被边缘化,思量着调动。
其实,就在不久前,王靖为打压耿赤在枢密院的势力,有心要与张链结成同盟,当时他甚至亲自上门。
当然,宰执间互相拜访,很受皇帝顾忌,这其中还有一点波折,可见王靖的心诚,他那时提出的条件之一。正是让张海坐上都承旨的位置,可惜被邱言的空降给破坏了,作为其父张析翻自是心有仇怨,现在一听自己的父亲,描绘起御书房的事,立刻就要爆发。
“析翻,先不要急,邱言明刀明枪的和父亲敌对,短期内不宜动他,免得落人话柄。”倒是他身边的二哥。稳重出言。
这张家老二,名张析平,年龄和张析翻相差不多,他在制止了兄弟后,又对张链道:“父亲,邱言所创的活字印刷术,对世家影响不小,很可能让寒门崛起,不可轻视。若非国战当头,须得动用大量力量去加以防范,只是眼下还不到时机,不该和他撕破面皮。”
“析平。你能说出这些话来,说明用心思索了,”张链轻轻点头,“为父何尝不知此事?那姓邱修为高深。透过咱们的探子,已然知晓,其能不再第四境之下。放到修行界中,也是一方巨头,这样的人,为家族计,为父就算对他心有不喜,也不会轻易得罪,可有些事,却是不得已而为之。”
“修为不下第四境!”张析翻却是眼皮子一跳,露出一点惊骇,“竟是这般厉害?从前只听说这人是个修士,没想到会这般强横,既然如此,如何能与他为敌?万一他怀恨在心,其人漫长寿元中,岂不是要对我张家不利?”
看得出来,这个消息,他尚且是第一次听到,态度立刻就有了变化,先前的恼怒不见了,取而代之却是一点恐惧,露出心有余悸的样子,一看就是曾经吃过这方面的亏。
“析翻,你看你这是什么样子?”张链露出一点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大瑞朝廷为正统,你也是朝廷命官、世家后裔,有官气和世家气运镇压自身,怕什么方外?”
“不错,”张析平也道,“第四境的修士固然恐怖,但从古至今的人道发展,在世间留下公理、正道,又有秩序加持,修士一样要受到许多制约,除非有舍弃自身修为、沉沦苦海的觉悟,否则怎会轻易动世家大族?”
“话虽如此,可要有个万一,终究是个隐患,有个长生久视的仇人,终究不是好事,何况那邱言能混入朝廷,可见也有些道行,不可小视。”张析翻说着,还是难以释怀,而且有些话他并没有说出。
这世家大族固然有气运护持,但也要德行修养、诗书传家等因素配合,有德行、学识,再有一点气运,立足当下,就算是寒门士子,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抵御修士之扰,不过也要担忧身后事,而世家若无德行、不学无术,一样难以持久。
张析翻自家知自家事,他这一支,委实是德行有亏。
“三儿,你的担忧也有道理,但凡事有得必有失。”张链叹了口气,“得到的越多,承担的越多,没有说将好事都占了,却不要承受相应责任的事情,我张家有如今势头、权势,靠的不光是自家传承,还有整个世家阶层的支持,为其代表,就该有所担当!”
说话间,他的目光扫过两个儿子,语重心长的道:“世间的事,很少有两全其美的,那邱言深有修为,背后应该也有人布局,不可轻易得罪,一旦得罪,就有风险,可有时候,明知山有虎,也要向虎山行,这个道理,你们明白么?”
“孩儿明白。”张析平点点头,“邱言只是威胁,可我张家若不表现出对他的敌视和打压,支持咱们的那些个力量,就会有异动,真正决定张家兴衰的,其实是背后的世家们。”
“不错,”张链缓缓点头,神色凝重“这次的御书房之争,为父何尝不懂城府之道,堂堂宰辅,和一小臣怄气,传出去,人家又要说我张链胸襟狭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