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相国……”
循声看去,入目的是马阳的面孔,邱言就将从前的称呼叫了出来,但实际上,自回朝之后,马阳便是货真价实的宰辅,这老相国的说法就有些不妥了。
不过,马阳不以为意,微微一笑,口中道:“方才你与旁人一同过去拜见,倒是不方便说话。”
邱言摇头,口称“学生”,边上的周贯也急急见礼。
刚才皇帝离去,马阳与王甫陪同了几步,留下其他几名宰辅和枢密使,邱言与他们并不熟悉,而且从那张链眼中,还感受到一点厌恶,没心情去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
而今,马阳回返,正好听到邱言吐露诗句,是以出言。
跟着,马阳与邱言、周贯聊了两句,话题回道诗上:“你这首诗可是有感而发?不过,若是传出去了,会有不好影响,你现在身份地位不同了,虽然还没官职,可三元及第、异象相随,声势着实不小,一举一动都受人关注,不能再像从前那般随心所欲了,官场杀机,往往在无形之处,明刀明枪的针锋相对并不多见。”
他这是点醒邱言,防止被人用诗词作为借口,坏了他的名声和前程。
状元感慨落榜,确实容易被人诟病。
而周贯却以为马阳是要责罚邱言故作愁寥,便替他解释道:“马公误会了,这是学生方才提到了一位落榜友人,牵动了邱兄的心思,他才有感而成此诗。”
马阳听了,微微一笑,点头道:“慎之当初连考个秀才,都万分不易,这鲤鱼归去的感受,定也深藏在心,此诗是那时做出的也有可能。只是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实际如何根本就不重要,因为旁人看到的,未必就是真实的东西,就好像世人皆言我与王甫乃是仇敌,但又有几人知晓我二人私交甚笃?”
周贯听到这里。脑袋里有些乱,但隐隐把握住了其中深意,毕竟是世家庶子,若没有一点心机,又如何能安稳读书到现在?
邱言眼中露出思索之色,接着拱手道:“多谢老相国关心。学生自将记在心里,那诗乃是一故人所做,有感而吟,不过我即将为官,倒没想过太过收敛,总归要看一看这官场的精彩才行,却也未必要和光同尘。”话语间。好像沙场冲杀,锋芒毕露!
他的这个回话,让周贯心中一紧,吓了一跳,连马阳都愣了一愣,而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慎之啊慎之,看来你这个字,我算是起错了。也罢,总该要经历一番才是。”他笑着点了点头,又低声道,“不过,即便要维持本心,可开始时,不妨多看多听。少说少做,朝政到底如何,终究要用你自己的眼睛去看。”
“学生谨记在心。”邱言点了点头。
“好了,便不打扰你们了。琼林宴是你们与从前的告别,好生品味吧,对了,过些日子为生也会来兴京,到时你不妨来我府上,与他叙旧。”
马阳说话时,回头向后看了一眼,随后离去,他口中的“为生”,指的乃是沈为生,是他的一名学生,文武双全,曾陪伴南下,滞留青昌两年,与邱言颇有交情。
“沈兄要来?那确实不能错过。”
邱言点点头,科举尘埃落定,避嫌的事情也就不复存在,按照正常礼仪,他在最近几天,也必然会去马阳的府邸拜访。
“邱兄,原来你的字是马老相国取的,传言中,说你是马相国的关门弟子,这么一看也不算空穴来风。”周贯松了口气,刚才马阳在侧,他表现恭敬,看似如常交谈,其实心弦时刻紧绷,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放松。
宰辅,放到邱言前世,就是总|理级别的人物,周贯虽成了进士,可还未经历官场洗练,本质上还带有百姓民心,面对这种人物,当然不会轻松,短短时间内所耗心力,比起会试也差不了多少,是以要用话题来排解。
不过,不等邱言回话,又有一个声音传来——
“邱言,你的名字、考卷,我这些天看了不少,但今日才能真正交谈。”
周贯循声看去,刚刚放下去的心,立刻又提了起来。
“王公……”
来的人,赫然是今科主考、宰辅之一、变法掌舵人王甫!
这位黑面相公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往这一站,立时带来一股压迫感,别说周贯骤然之下呼吸急促,就算是邱言,血肉身也本能的毛孔收缩,而后放开。
“好强势的气场!”下一刻,邱言就明白过来,知道是王甫自身思绪、官气与龙气相合,甚至引动了一点秩序,从而形成了气场,寻常人只会感到一点压迫,而感知越是灵敏,对气场的感受也越是清晰,受到的影响越大。
跟着,二人顺势行礼,说道:“见过老师。”
王甫乃是会试座师,自然当得如此称呼。
他点点头,视线落到邱言身上:“你的考卷,我看了几遍,很有见地,虽在细节处还有瑕疵,但对市易的见解很是深刻,对今时弊端更有清醒认识,待有机会,你我当相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