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咏是个非常随和的人, 如英向他自报了家门,说是老尚书府的小姐, 并且说清楚了要借马。石咏便就真的跃下马, 说:“小姐要用便请吧!”
他反正也没有别的事儿, 完全可以开十一路走回清虚观去。
可是面对如英小姑娘那张冻得略有些青白的面孔, 再看到一两绺被秋雨打湿的额发紧紧地贴在如英额上,石咏心中不忍,赶紧将自己身上披着的一件披风解下来, 递给对方, 说:“好歹遮遮雨——”
他又瞥了一眼如英身上那些花里胡哨的衣裳,绝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会穿的, 知道该是戏服。如英的发式也稍许有些怪, 不似寻常少女的发式,似乎有点儿像是后世戏曲演员勒过头之后的发型, 连带眼梢也轻轻吊起, 看来她还真是妆扮成了个戏班的小戏子, 才从清虚观脱身的。
如英已经冷得不成,将那披风接过,也不客气, 赶紧抖开, 裹在身上。这披风还带着石咏的体温,披着甚是温暖。可是她既不接缰绳,也不说话,只是抬起头, 继续默默望着石咏。
石咏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要借马,他已经借了啊?
于是石咏转身准备离去。
这时红娘以前教他的话在他耳边突然响起:“最忌男人家直来直去,姑娘家说什么你便做什么,做到了便一转身走人。须知好多姑娘家不好意思将心思全盘说出来……你多问一句会死啊!”
石咏心想:……不会死!
他便又转过身,果然见如英留在原地没挪窝儿,而是望着自己,咬着下唇,眼中微露乞求。
石咏便问:“你会骑马吗?你认得路吗?”
如英当即摇摇头。
感情这两样都不会,难怪仅仅将马匹借出去,等于根本没帮到人家小姑娘。
石咏想了想,终于又问了一句:“我能骑马带你一程么?”
如英当即点点头,她紧紧抿着唇,似乎下了巨大的决心,明知与陌生男子共乘一骑,是极不妥当的行为,被旁人知道了她很可能一辈子也就完了。然而如英按按衣内藏着的那张纸,却也豁出去,不再想以后了。
“小姐要去向何处?”石咏问。
“石大人,”如英有些谨慎,再度开口确证,“你是来过我家的那位石大人对么?当年你来内城老尚书府是做什么的?”
石咏茫然地开口:“不是在承德老尚书别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