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贾琏走后,石宏武想了想,将石咏请来,问了问旧事,想知道王家究竟是怎么答应给王氏抬旗的。石咏自然将大伯父富达礼抬出来,将当初自己怎么出面恳求,杭州织造王子腾怎么不同意,富达礼又是怎么将人劫到石家宗祠,石家怎么明面儿上威逼,暗地里又请人递话出主意,最后才安排下王氏归宗抬旗的经过,一一都说了。
石宏武听了又是愧又是悔。当年他若是经心一点儿,不要那么意气用事,而是好好绸缪,王氏固然能光明正大地抬进家门,石家也不会从永顺胡同分出去。
可如今,竟是由侄子出面,在富达礼的支持之下大费周折,将这桩旧公案给解决了。早先他却还在心底犹豫,不知是否该认回本宗,这实在是令石宏武羞愧不已。
石宏武无语了一阵,又问起永顺胡同石家的宅子。永顺胡同这一带大多是赐第,想买也买不来的。石宏武便问是不是大堂兄富达礼张罗给家人落脚的宅子——这份人情太大,他没法儿不还。
可是听说这竟是圣上赐下来给兄长的赐第,而且石宏文身后还有追封,石大娘身上还有诰命……听到这里,石宏武心里也颇不是滋味儿的:如今石家就是这样,长房虽是孤儿寡母,却已经影影约约显出兴盛之势;而自己这一房一直以来都是受长房照拂……自己竟总还想着回川中去,一点儿也不想留在京中照料妻儿。
他在这头出神,心里唏嘘,在对面冷眼观察的石咏也是一样。石咏已经意识到二叔与二婶之间,恐怕裂痕已深,两人并非真的在以寻常夫妻的身份相处,只是双方都必须要顾忌着对方身后的各派利益,和对方的各种颜面。
这般夫不是夫,妻不是妻,父不是父,子不是子的局面,究竟是什么人造成的?石咏真的有点儿盼着能有机会见见那位年羹尧,看看他究竟是个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
石宏武回家,大约唯一的好处就是,王氏不用再穿孝守寡。石大娘有织金所的支持,自然是给王氏张罗了好料子,裁了两身新衣,又特地上银楼去打了两件好首饰,将王氏打扮起来。
王氏年纪不算大,以前这么多年,一直在石大娘的照顾之下生活,并未太过操劳,保养得不错,此时打扮起来,端的是美貌动人。
石宏武见到王氏这副样子,难免触动,记起过往,唤起些旧情。可是记起他当初就是被这副姣容所打动,才做下一桩桩错事的,此时却也难免心里发涩。
好在这一切,一过正月十五就要结束了。石宏武身上背负着使命,一过完灯节,就必须快马南下入川,去见他的上司年羹尧,并且去见他在川中的妻子儿女,试图解释他所身处的这种无比尴尬的境地,并寻求一个解决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