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得鹿也想起来了,那郎中是雍记药铺的老板,老雍,她以前去雍记买药时就和蒋沉一起遇见过小瞳的爷娘。
老雍见瞒哄不过,只得从实招认,“老蓝是到我铺里去过两回,让我替他娘子诊脉,诊出是女胎就……就让我开一剂猛药把胎儿打掉……”
蒋沉牙关咬得咯吱作响,也许是受到了威慑,其他郎中也只得支支吾吾跟着承认他们都跟蓝达水做过同样的交易。
蒋沉长长地咽了一口气,才强迫自己相信了这骇人听闻的消息,却又不由狐疑,“这么多年来,老蓝娘子怎么一次男胎也没有怀上?这也未免太巧了吧?”
众郎中你推我,我推你,显然还有隐情没招。
蒋沉一拍桌案,吓得众人哆嗦连连,老雍见瞒哄不过,只得先“啪啪”地扇了自己两个响亮的嘴巴,才壮着胆子继续招供。
“蒋帅,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们根本没那个本事诊断胎儿男女,只要有人带着娘子来诊脉,我们都一概说是女胎,不过是为了……为了蒙那些想儿子想疯了的人几剂堕胎药钱而已!”
房间里一片死寂,只能听到小瞳豆大的泪珠掉落在地上的声响。
接着,那些泪珠又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砸在屋檐上、窗棂上、土地上,越来越响,越来越密……
是下雨了……
长安城从来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雨,好像是老天爷也想为那些因为父母一个愚蠢的念头而来不及出生的孩子们大哭一场……
天气不好,蕉芸轩没什么客人,孟得鹿好容易把小瞳哄睡着了,自己却无法入眠,便撑起伞迎着暴雨上了钟鼓楼散心。
城楼上有一个熟悉的背影正迎风独酌,听到脚步声,他没有回头,她也没有招呼,二人默契,都知道对方是谁。
虽然躲在檐下,但倾斜的雨丝早已打湿了孟得鹿的衣衫,再被高处的寒风一吹,她便禁不住发起抖来。
蒋沉抻着袖子把自己对嘴喝过的酒壶口使劲擦了又擦,才递过来,“喝一口,暖暖身子。”
孟得鹿接过酒壶小抿了一口,苍白的两颊很快泛起两朵红晕。
蒋沉俯瞰脚下,若有所思,“不知道在长安城里还有多少像小瞳娘一样被那些缺德的庸医坑害的孕妇……”
回答他的却只有狂风暴雨声……
孟得鹿从蒋沉手中抢过酒壶,顾不得再擦,又大灌了一口,直呛得泪水涟涟,“都怪我无能!如果当初阿娜依回蕉芸轩取东西的时候我能拦住她,她就不会受‘炽凤枢’指使去杀害封小公子,漫香也不会含冤入狱受苦,小瞳更不会被她阿爷卖给封家配冥婚,就连阿娜依自己也不会被‘炽凤枢’灭口……”
往日里,蒋沉经常见孟得鹿风姿绰约,左右逢源,那样的美丽对他来说总是高不可攀,但眼前的她却自责得像个做了错事又无法弥补的孩童,他想哄哄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做,只是紧张得手足无措。
“这怎么能怪你呢?那晚有‘炽凤枢’的杀手暗中帮助阿娜依逃离,她们身手不凡,我和她们交过一次手都没占到便宜,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哪能是她们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