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进岱巴不得有人出头担了这份责任,忙直竖大拇指,“好好好!御史此计甚为妥当,本官从善如流!”
徐喻见钱进岱这便有了退堂结案的意思,又委婉提醒:“但漫香信口雌黄,无罪冒认,扰乱官府办案,罪不可免,县令看应当如何处置?”
“对对对!”钱进岱一拍脑门,抽出令签往地下一扬,随口高喊,“打二十大板!”
徐喻冷眼看着钱进岱如释重负地擦着脑门上的冷汗,心下却不由生出一丝疑窦:“这县令……脑筋如此糊涂,当初到底是怎么做上的官……”
日落时分,倦鸟归林,消息比飞鸟还快,早就传进了“炽凤枢”的老巢,桐隐山的倾瓶洞中。
得知漫香竟在孟得鹿的力证下无罪释放,头戴黄纱帷帽的女子久久伫立,一语不发。
一名紫纱帷帽女子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尊上,那个孟得鹿几次三番搅坏我们的大事,要不要尽早除掉,以绝后患?”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紫纱帷帽女子的自作聪明!
“蠢货!”黄纱帷帽女子的斥责声在空旷的山洞中反复回响,“那个孟得鹿是个难得的人才,比一百个你们都管用,必须尽快把她拉入本道,助我成就大事!”
石阶下,紫纱帷帽女子跪了一地,俯首称是。
蕉芸轩今夜闭门谢客,专门为漫香接风洗尘。
虽然钱进岱判了漫香二十大板,但孟得鹿悄悄给行刑的衙役塞了些钱财,衙役便只在漫香的臀上轻轻拍了二十下灰尘,就算作罢。
见女儿们特意准备了上好的皂豆,又早早烧好了热水,泡好了艾叶,要为自己沐浴,祛除晦气,漫香这才依依不舍地解开了那盘了好几天的乐游反绾髻。
沐浴完毕,她先特意拎了礼物去中曲和北曲各店一一道谢,众姐妹则叽叽喳喳地挤在小厨房里笨手笨脚地做了几样菜,虽然跟漫香的手艺不能相提并论,但大家吃在口中却比什么山珍海味都有滋有味。
漫香乘兴端起酒盅,站起身来,“娘这次受了无妄之灾,本以为这辈子就这么交代了,眼下,娘能重见天日,可多亏了得鹿和你们相救,娘敬你们一杯!”
众姐妹也都提杯起身,随着漫香一饮而尽,你一言我一语地心疼漫香在狱中受苦了。
漫香这“平康坊第一戏精”绝非浪得虚名,她手往鼻子上一抹,眼圈就红了。
“这话不假,娘这次可真是吃了大苦头了!本来我是铁了心的,就算他们把刑房里全部的酷刑都给我用上一遍,我也不能认没犯过的罪,死也要死个清白!可是后来,他们,他们居然威胁我!说我要是不肯认罪,就要抄了咱们这家店,把你们全部没入军营,充当营妓!”
众姐妹心有余悸地尖叫起来,漫香鼻涕眼泪胡乱一抹,继续说道:“他们这一招可是抓着我的七寸了,因为他们知道我黄漫香这辈子最在乎的就是我的女儿们!我思来想去一夜没合眼,最后干脆决定牙一咬心一横,舍上我一条命,保护这么多女儿的一辈子,也算值了!所以,我让狱卒娘子替我梳了头洗了脸,都准备干干净净地上路了,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我黄漫香还有能看到女儿们的一天啊!我一定要珍惜老天爷给我的这第二条性命,好好活着!”
漫香说得动情,泣不成声,众姐妹更是感动得热泪盈眶,齐声表态日后只有多多赚钱才能报答娘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