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江明看了看九玖已经流露于外的‘不愧是你’、‘这其实还挺正常’的神色。

他认为自己有解释的余地。

因为顾江明真的不认识眼前这个女子。

但是。

【觅长生】是个很‘鬼畜’的东西，谁知道对方跟自己的转世有没有过接触或者说更深程度的认识。

所以，顾江明现在也不敢完全保证‘自己’和对方不认识。

就像是龙汐殿下，跟自己有着九世之缘，那九世之缘，也不是顾江明主观控制的，可偏偏这种奇妙的缘分搭上以后，第十世的顾江明和龙汐就有了新的交集。

顾江明不能把话说得太满，但也不能把自己的路给走窄了，思来想去，还是问了一句，“姑娘这是来找谁的？”

指不定不是来找他的，而是来找九玖的。

虽然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至于龙汐如果认识她的人还能活到现在，那最起码也是万把岁起步的老妖怪。

“我是来找你的。”她的开口很干脆。

这话说出口，九玖露出了然的神色，伸手示意，请她进到院子里。

顾江明脸色难看，还真是来找自己的，这又是哪位的转世，他想了想结果还是认不出来。

那姑娘进屋，打量了一番院内有些奇奇怪怪的设计，随后朝着顾江明摆手道：“在下慕容澜，不知道前辈如何称呼。”

这个姓氏一出来，气氛就变得微妙了起来。

慕容，是北魏皇室的姓氏。

顾江明微眯着眼睛道：“我姓顾。”

他没有将自己的全名说出来，只是顿了顿又道：“慕容姑娘来找我，是有何来意？”

话音落下，慕容澜从怀里拿出了一个被包裹好的东西，从那个形状来看，像是一本古籍。

果不其然，一本功法落在了顾江明的手上。

“这是我家传的奇门之术。”慕容澜保持着前所未有的冷静，“如果前辈有所耳闻的话，应该认识。”

【你得到了《天帝孤》的原本。】

顾江明接过《天帝孤》，旋即又放下，这本被百家舍命追逐的功法，在他的眼里却显得不值一提。

纵使它有可取、独到的地方，但顾江明有着自己的道。

慕容澜颇具意外之色，她没有想到顾江明对这本功法毫无兴趣。

“我没有什么值得利用的价值，全身上下，也只有这本功法最具价值。”慕容澜思路清晰地说道：“我既有求于人，这便是我对前辈的尊重。”

到了这个时候，她更清楚，真诚比任何价值都重要。

【天帝孤】的孤本，就是慕容澜最能代表诚意的东西。

这就是‘欲先取之，必先予之’的道理。

“你想要什么？”顾江明似笑非笑地问道，他并不是好事之人，凡事都愿意牵扯其中。

【觅长生】虽然提示这是一个系列的事件，但顾江明是有这个权力拒绝参与其中的。

“我想拜师。”慕容澜开门见山道。

她这些日子经历了很多很多的变故，从晋安公主再到裴氏追杀的北魏‘叛贼’。

一个个先前亲近万分的闺中密友，一个个曾经对她恭恭敬敬，奴颜婢膝的官员、下人，还有那些曾在宫里悉心照顾她的宫女丫鬟。

一夜之间，都像是变了一幅面孔。

如若不是通过【天帝孤】，慕容澜或许永远不会意识到自己这个父皇的真面目。

仅是驱使妖物肆意吞食百姓，就已是罄竹难书之举。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的那位父皇甚至想要让妖物研习【天帝孤】，好让他转接在妖怪的身上，得以长生。

就连自己大哥身上的巫毒，都是受其所害。

慕容澜很难想象，当时大哥通过【天帝孤】的方式获得父皇残躯的记忆和那些几乎完全消散的功力时，内心到底有多悲痛。

顾江明微微一愣。

虽然蜀山的建设早有计划，但如今确实没有正式进入筹备的状态。

对方一句拜师，是打了顾江明一个始料不及。

但顾江明思虑再三，很快就给出了自己的答复，“不收。”

慕容澜说到底也是侥幸一试，因为她已经没有多余的选择了。

她的母后尚且还围困在宫中，以她现在的本事显然无力施救，但裴氏还要她母后名义上的声望控制朝廷。

短期内，应该是无虑的。

可往后呢？

顾江明，是她记忆中当世所见最强人。

无论是搭上师徒这条线，还是真的学到了他的本事，自己都有把握解救自己的母后。

只是顾江明的一句‘不收’，打破了慕容澜做好的一切打算，她所寄予的希冀，是彻底被打碎。

特别是她拿出来【天帝孤】的时候，慕容澜觉得没人能抵挡住这样的诱惑。

那是能将自己的传承留给下一代的至宝。

“为何？”慕容澜微微动了动自己的嘴唇，似乎还没从这种拒绝中清醒过来。

顾江明正面迎上慕容澜失神的眸子道：“你心术不正，拜师是有求于我，而非诚心受教。”

“你敢说，你拜师之后，会听从师命，而没有别的想法吗？”

“你拿出《天帝孤》，伱认为这是你的诚意，可这在我看来，更像是一种交易。”

“我拿了这功法，教你有所成，你也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我是收了你的礼。”

“维系这段师徒之情的，不是志同道合，而是利益关系。”

“这就是区别。”

顾江明淡淡道：“所以，慕容姑娘请回吧。”

“天下之事，也未必都是为利而来。”

“诚意，也未必需要这种东西来体现。”

慕容澜微微躬身，“受教了。”

【你在事件的第二环，选择了自主终结事件新一步的进展。】

【但你改变了慕容澜的人生经历，你的提点让她受益匪浅，她的为人处世有了些许的变化。】

【她的能力也因此得到了略微的提升。】

顾江明负手而立。

收徒这种事情，第一要看眼缘，第二要看诚意，第三要看心思。

他有教无类的是出身，却不是说其他方面不做任何的参考。

顾江明不喜欢被故意‘设计’和‘捆绑’的师徒关系，那种顺其自然，他想收便收的，才是真正的气概。

九玖多看了顾江明一眼。

自从龙汐住进来了以后，她和顾江明之间的关系就进入了一种莫名的平淡期。

倒也不是说九玖不喜欢顾江明了，而是瞧他成日里不干正事，多少有些意见在心中。

今日一看，顾江明风采依旧。

这才是九玖心目中顾江明该有的样子。

不过，九玖却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她非常迫切得到蜀山弟子的认可，这对于九玖而言，快要成为一道心结。

几乎每一次深夜，九玖都能回想起诸多蜀山弟子愤慨的表情。

无论她做得有多么出色，蜀山弟子都只认顾江明这一个师父。

而且他们都认为是自己的存在，这才导致了蜀山之变，引发了师尊身陨的祸端。

顾江明现在既然做了这个‘黑脸’，那么九玖未必不能唱这个白脸。

此刻正是这个小姑娘心思动荡之际，自己施以援手只是举手之劳，可对于对方而言，便是在诸多打击下迎来的一道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