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她正在昭仁殿中奋笔疾书,苏依依叩门入内,禀告道:“陛下,周克行到了。”
面无表情的朱泠婧抬手瞥了眼手表,淡淡道:“嗯,宣他进来。”
从前两次都只进过皇城,今天还是周长风头一回进入宫城。
自西华门入内以后,接下来的路程并不短,步行的话大概要十多分钟,故而他就直接乘上了摆渡车。
事实上现在的紫禁城已经是重建两次以后的产物了。
明末的时候,南京紫禁城就已经因为长久未得修缮而破败不堪,世祖皇帝不得不将之重建一遍。之后就一直修修补补用到了十几年前,然后因为老旧得实在不像样子,索性就拆了重建。
下摆渡车以后经由乾清门进入内朝,乾清宫就在正前方,而它左右两边的配殿分别是宏德殿和昭仁殿。
这一路上给周长风印象最深的其实是锦衣卫,在这儿警戒、巡逻的锦衣卫军士们完全无视任何人的存在,非常高冷。
别说全体抚胸行礼了,就连双哨扶枪行礼都没有。
不知道那啥是不是也这样。【已删改】
朱泠婧没有继续在宏德殿工作,而是另起灶炉。昭仁殿原本用作藏书,不过因为空间充裕,现在已经被简单改成了她日常理政的地方。
迈过门槛进去以后,周长风来到了右边的次间,抬手敲了敲门。
“进。”那熟悉的声音从里边飘了进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周长风有些非同寻常的小期待。
他浅吸了一口气,然后推门而入,只见前边的御案斜向于宽大的窗户摆放,这样阳光便能以合适的角度照下。
一袭黑红搭配的朱泠婧正端坐着审阅卷宗,上身是玄黑色的交领长衫、下身是大红色的百迭裙,头后的发髻扎得很高。
黑红配色,再加上又高又大的发髻,给人的观感就是别具高贵与大气,倒是很契合身份。
“殿下……呃不对,参见陛下。”初来陌生环境,周长风也免不了有一丝紧张。
现在多少能体会到秦舞阳的感受了,下位者见上位者,平时哪怕再自信,终究会有些拘束和紧张。
“议事提纲你都看过了吧?准备妥当没?”说着,朱泠婧抬头看了他一眼。
“都准备好了。”
“嗯。”朱泠婧搁下笔,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后望着他笑道:“背后就是门,你站那么远干什么?”
于是略显尴尬的周长风不得不上前走了几步。
“陛下,会议快开始了吧。”
“还有两刻钟,不急,伱先把汇总的马来半岛英军部署念一下。”
于是,周长风一边回忆一边把英军在马来半岛的部署情况给简述了一遍——这些都是大都督府情报处最新汇总的。
而朱泠婧则在一心二用,一边听一边看着桌上的卷宗。
“……还有一旅的战车单位,整备状态良好……”
“畜牲。”
啊哈?
周长风快要说完的时候,朱泠婧突然低声说了句“畜牲”,一下子就把他给弄懵了。
后者提笔打了个勾,又很犀利地批示了几个字,然后还奇怪地问:“说啊,怎么不说了?”
饶是周长风平时还算机敏,此刻也不知所措,“陛下,你…您刚刚说的……”
面无表情的朱泠婧“哦”了一声,不咸不淡地回道:“与你无关,我在勾决。”
按照惯例,通常官府会在立秋时节处决当年的死囚,这就是“秋后问斩”,如今也一样,整个大明需要处决的死囚在经过大理寺复核无误以后,呈递皇帝勾决,最终行刑。
这在形式上跟古代一样,但如今实际上就是走个过场罢了,基本上就是闭着眼睛全勾一遍,除非皇帝想动用特赦权力,那么会给名字画圈。
朱泠婧现在则纯粹是太无趣,忙到头秃,索性把翻看今年死囚的名单与案件当作消遣了。
她若无其事的解释道:“这厮罪大恶极,济宁州一审处枪决、大理寺复核无误,不妥,还是换成绞死吧。”
同样是死刑,在古代绞刑轻于斩刑,毕竟好歹能留个全尸。
可现在斩刑改为了枪决,绞刑于是又变得重于枪决了,因为绞刑更加痛苦,而枪决时子弹击中心脏,要不了几秒钟就毙命了。
周长风被她这通操作弄的震惊到了,他一副“你在逗我”的神情,“还能这样?”
“有何不可?你要不看看他做了什么?”朱泠婧斜睨了他一眼,冷冷道:“可惜了,要是如今还有斩首就好了,法国迄今还有断头台砍头呢。”
过了几秒,她还接着补充了一句,“有些人不掉脑袋简直是纵容。”
周长风:“……”
无言以对的他微微偏头看了墙壁上的钟,见已经是9:41了,便开口提醒道:“陛下,不到二十分钟了,咱们是不是该走了?”
“推脱了半个月,也是时候敲定最终方略了。”
神色如常的朱泠婧提起细毛笔,唰唰唰把剩下的两页死囚名单全部打上了勾,然后将笔伸进笔洗中涮了涮。
这时候,以苏依依、方述均几人为首的侍从队伍已经在昭仁殿外等着了,许久未有的御前会议即将开始。
「万历七年四月二十七日壬寅,先是有自刎于端门者,已奉旨严示。未几,复有故犯男子张杜持刀擅入禁地自抹。」
「万历二十四年正月二十八日,御马监奉御刘灿奏孥妄男子李明、石文暗携人头潜入禁地,为谋叵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