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兔的耳朵萎靡地垂落,它的眼神看上去有点楚楚可怜。
难耐的死寂中,场面十分安静。
刚染了白头发的人们满脸不可置信,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外之事。
没等喧哗声出来,苏明安很快竖起第二根手指。
“第二。”
“诺尔·阿金妮是我的挚友。”
“他是榜二玩家,人类积分进度条的第二贡献者。如有问题,我会警惕。但你们——不适合对榜前的英雄抱有质疑。你们不能也不应该——质疑英雄,让冒险玩家寒心。”
“你们有的人,可以畏缩、可以躲避、可以不沾染血腥。但不应,做出这种与围攻阿克托无异的事,躲在后面指指点点。”
“用一句曾经的话来说——”
他放下了手,略微垂头。
论坛上那些质疑辱骂诺尔的言论,历历在目。
“【如果天空是黑暗的,那就摸黑生存】。”
“【如果发出声音是危险的,那就保持沉默;如果自觉无力发光的,那就蜷伏于墙角。】”
“【不要嘲讽,那些比自己更勇敢热情的人们……】”
他想起了世界游戏最开始的时候。那时人们看他的眼神,是怀疑远大于信任、质疑远大于倾慕。与现在截然相反。
他又想起了分身影的经历——仅仅是那一缕黑暗气息,就能让他拥有这么恐怖悲惨的可能。
但那真的是黑暗气息造成的吗?
人心比黑暗气息更可怕,也会让一个人在千夫所指中坠入深渊。
让影成为影的,并不是那帐篷里的三个人,而是躲在直播间背后开怀大笑指指点点的阴影们。
他静默三秒,在众生的视线下,在聚光灯的照耀下,轻声作结:
“【可以卑微如尘土】,”
“……【不可扭曲如蛆虫】。”
人们将他视作翟星的“亚撒·阿克托”。
可“亚撒·阿克托”又为何死于人类之手。
……
夜晚,九点。
摩天轮晕染出缤纷的光辉,传来孩子们的欢笑。
美食的气味在空气中流淌,街边满是节庆的歌声。半年庆的狂欢氛围之下,每个人都在尽情释放半年来积攒的压抑。
各色装扮成榜前玩家的ser出没,甚至出现了“冬雪”、“茜伯尔”、“北利瑟尔”、“苏绍卿”等人同聚一堂的场面。仿佛一切犹在梦中。
苏明安蹲下身,抹开旋转木马旁边的泥土,看到了一枚【回忆碎片】。
由于【回忆碎片】四散各地,队友们都是分散行动。主神世界实在太大,苏明安逛了许久,从郊区的湖泊一直逛到了游乐园,才终于捡到了一片记忆碎片。
……这会是谁的回忆?
他对窥探他人的记忆没有兴趣,但这关系到第十一世界的战力。
他碰触了碎片。
……
【请注意。回忆碎片是世界游戏打造,当你进入了他人的回忆碎片,从某种程度上,也许能改变过去的因果。】
【所以,请尽量不要做出多余行为,旁观即可。】
……
下一瞬间。
苏明安感到自己双脚落地,周围依旧是游乐园的场景,但陈旧了许多。
这是一个废弃的游乐园。
他抬脚走了几步,但很快停步。
——视线尽头,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孩子坐在摩天轮格子里。
金色及肩的半长发,湛蓝的眼眸,那孩子身上穿着福利院的衣衫,大小并不合身,露出他脊背的狭长疤痕,像是锋利的锐器切割留下。
孩子并没有看到苏明安,他只是在享受独处的乐趣,望着远方的最后一缕残阳,缓慢地坠落进地平线。
他在期待父母来接他。
可是直到天黑,没有人来。
苏明安默默跟随着,他怕自己打扰了孩子,回忆会出现差错。
……
【我从来感到这世界对天才是偏爱的。】
……
他听到了孩子的心声。
……
【这是在我轻而易举算出高数题的五种解法后,忽然产生的想法。】
【如果天上存在善智的神明,也许祂在所有人出生时,点化了某些人的头脑。】
【以至于别的孩子邀请我玩跳格子时,我只觉得无趣。游戏需要开心地玩,但这种游戏,并不让我好奇。】
【我不知道爱是什么,也不感兴趣。】
【直到今天,我遇到了想领养我的一对郁国夫妻,他们抚摸着我的头,看上去很爱我。】
【……爱?】
【那时的我并不明白。】
【那将是我残酷童年的开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