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苦肉计
只要不喝酒,吃饭花不了多少时间。
一餐便饭,送走赖百欣两口子,时间还不到七点半,冼耀文被岑佩佩挟持到金凤屏,一家戏院,真正唱戏的戏院。
第一排的位子,座位费加上茶水干果好几十,岑佩佩眼睛都不眨地掏了。
说起来,冼耀文可从没见过岑佩佩的钱长什么样,吃饭不是店里就是家里,衣服化妆品有置装费,家里的人情往来自是报公账,她基本没有一个动用小金库的开销项,有钱没处使。
高椅安坐,冼耀文端着茶盏,歪着身子对岑佩佩说道:“知道你是票友,没想到这么舍得。”
岑佩佩歪头回应,“这里有唐康年、任剑辉、芳艳芬、白雪仙、靓次伯、梁醒波,还有好几个老爷你未必知道,都是角。”
冼耀文呵呵一笑,“承蒙你高看一眼,伱说的人里,我对前两个有些了解,其他几个只在报纸上见过名字。”
“老爷是不是怪我乱花钱?”岑佩佩眨了眨眼,露出无辜的眼神。
“你呀,少耍小聪明。”冼耀文轻笑一声,“以后想听戏你自己来就好了,偶尔可以陪你一次两次,多了不行,我谈不上多喜欢粤剧,只有一两出戏能听得进去。”
“戏多好听啊,老爷怎么不喜欢呢。”岑佩佩满是遗憾地摇摇头。
“你喜欢就好,等你明年生日,要是已经从美国回来,我把名角都请了给你唱个专场。”
岑佩佩眼睛一亮,随即顷刻间亮光消失,“不要了,专场很花钱的。”
“我们赚钱的目的之一不就是想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享受么,只要你喜欢,不怕花钱,不要说专场,就是养个戏班子也没问题,不图赚钱,只为你开心。”冼耀文诚恳地说道。
“嘻嘻,老爷,喜欢听戏的人不少,戏班子能赚钱。”
“不要想当然,你不想想和你同龄的有几个喜欢听戏。”冼耀文转头透过龙学美的遮挡往后排扫了一眼,随后转回头说道:“我没看见一个年纪跟我们相仿的。阿美,你喜不喜欢听戏?”
“不喜欢,我爱听古典乐。”龙学美说道。
“听见啦,前景堪忧。”
“阿美只能代表她自己,我好多同学都喜欢听戏。”
“你说了算。”
戏台上已经有人登台,冼耀文不再掰扯,往后一靠,轻声说道:“明天上班前给卡罗琳打个电话,让她过来找我。还有,下午两点我要去荃湾戏院,晚上七点半要打美国长途,安排一下。”
“好的。”
戏台上,角儿嗓子扯开,一曲红楼梦缓缓道来,戏台下,无人说话,聚精会神地盯着戏台上的角儿。
冼耀文抓起一把瓜子,一粒粒把壳剥掉,瓜子仁放在岑佩佩边上的碟子里,专心看戏的岑佩佩并未发觉,经冼耀文提醒,她给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一个剥,一个吃,气氛很是和谐。
不知何时,戏院的一个伙计来到冼耀文身前,告知有电话找他,家里打来的。
跟着去接听,是王霞敏打来的。
“阿敏,什么事?”
“先生,十分钟前接到电话,刘总探长被人伏击,身中一枪,人已经送去医院。”
“谁打来的?”
“对方自称黎民祐,刘先生的姐夫。”
“打给耀东(街),带两个人来戏院碰头。”
咔,挂掉电话,冼耀文心里非常不爽,他好处已经撒出去了,人还没用呢,究竟是哪个浑蛋想让他的投资打水漂。
吐槽一句,回到位子,接着给岑佩佩剥瓜子。
另外一边,戚龙刀接到电话时,他正在天台和手下们研究格斗技巧,毕竟定位是安保,经常会出入不方便携带攻击性武器的场合,熟练掌握身边随处可见的物件当武器是必须掌握的技巧,比如领带、皮带,又比如雨伞、筷子、麻将牌、扑克牌。
还要针对各种场景进行模拟,比如吃火锅的时候,从什么角度切入端起锅底,又是什么角度泼洒热汤,才能不给造成伤害,这都要事先演练,单纯寄希望于临场发挥是对的不重视。
又比如在拉屎或行房时受到攻击,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如何尽可能为保存颜面,这也要事先就有预定方案。
看更是赚不到钱的,想要赚钱还是得给有钱人提供安保服务,大众安全警卫将要推出2万美元年费的三人安保至尊套餐,没有点拿得出手的本事,雇主怎么肯花这个钱。
接了电话,戚龙刀特意点了一个牛高马大、可当护盾,一个个头矮小、身手灵活的安保,匆匆忙忙就赶往金凤屏。
“林黛玉:怕记惆怅事,难禁恨盈腔~紫娟:姑娘,你有病在身,应该要多多保重,切勿胡思乱想啊……”
“老爷,紫娟好不好看?”
冼耀文抬头往戏台上看一眼,“妆这么厚,哪里看得出来,你为什么这么问?”
“老爷,你没听见大家都在议论吗?”
自从紫娟和另一个当背景板的侍女上台,就有不少观众窃窃私语,也有观众大声叫好。
“是个角儿?”
“还不算,但人长得很漂亮,大家都叫她新孟小冬。”
冼耀文嬉笑道:“一个唱京剧,一个唱粤剧,这也能扯上关系?”
“她原来就是唱京剧的,今年刚刚改唱粤剧。”
“哦。”冼耀文的目光再次投向紫娟,细细打量一番,身材能看出来不错,脸真看不出来,“艺名叫什么,不会就叫新孟小冬吧?”
“叶蓁。”
“哦,等下你自己先回去,我要去一趟广华医院,刘福被人开了黑枪。”
“啊,严重吗?”
“应该死不了。”
一个小时过去,一出戏结束,冼耀文把岑佩佩送上她自己的车,这才往广华医院过去。
来到华东医院急诊手术室外的走廊,入眼一团闹哄哄,社团人士、便衣、军装混在一起,有祈福,有叫嚣,一个个恨不得用高音来表达衷心,大概是之前有医护人员提醒过,高音不高,音量被刻意压抑着。
冼耀文见到熟人韩森、咩喳曾、邓耘、阿叶,也看见独站一边的刘荣驹,对韩森几个视而不见,他径直来到刘荣驹身前。
“严重吗?”
“没有生命危险,但阿叔年纪大了,中了一枪,身体会变差。”
“没有性命之忧就好,身体可以慢慢调养。”冼耀文拍了支雪茄给刘荣驹,阴沉着脸问道:“知道是谁做的吗?”
“人跑了,正在查。”刘荣驹一脸寒霜,“等找到,一定要让主使的人好看。”
点上雪茄,吸了一口,冼耀文轻声说道:“你查,低调点好,私人恩怨要低调,一位总华探长被匪徒袭击要高调,等刘总探长到了病房,可以商量一下在官面上做点文章,字花档、赌档、粉档、鸡档趁机扫一扫,给兄弟们谋点过秋的福利。
对了,抽空准备准备,我们的生意就快开始了,过两天我去码头看看。”
冼耀文指了指自己脚上的布鞋,“我弟妹给我做的,穿着很舒坦,码头上让人清扫一下,我可不想把鞋子弄脏了。不早了,我先回去,明天再来看望刘总探长,你自己也注意休息。”
心不在焉中,刘荣驹将冼耀文送出医院,随后,人便站在那里陷入沉思。
坐进车里,冼耀文同样也陷入沉思。
从听到刘福被枪击之时,他就觉得事情有点诡异,总探长官职虽然轻微,但权力不小,英国佬设立这个职位的目的就是为了压制华人中不安分的主,社团、悍匪。
给社团八个胆子,他们也没有勇气对总探长下手,死了一个,另一个幸运儿上台,矛头还是会直指动手的社团,一个总探长被杀,凶手不付出无法承受的代价,就会有第二个总探长被杀,不管是英国佬,还是“总探长”,都不会愿意看到这个局面。
能当上社团龙头之人,不可能是蠢货,其中因果岂能想不明白,即使就算有奇葩,社团背后的大水喉总不会是蠢货,扶持社团,自然是因为生意所需,多想不开才会跟利益过不去,弄死一个总探长,让自己的生意受到大影响。
因此,基本可以排除社团派人枪击刘福的可能,悍匪直接不予考虑,刘福哪用得着亲自办案子,和悍匪结下私人恩怨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要说社团里的愣头青有可能会私自做这种蠢事,但这种愣头青通常不会有缜密的思维,估计开得了枪,人跑不了,这个可能性只能是50。
如此推敲,冼耀文不得不往苦肉计的方向想,如果是苦肉计,刚才他说给刘荣驹听的话都会成为现实,从刘福到刘荣驹,再到一众警员都能分到好处,而社团只能认倒霉,甚至互相猜忌到底是哪个扑街动的手。
“只是这么做很伤人品,刘福最近很缺钱?还是有了升职的机会?”
夜深。
刘福转到了病房,喧嚣的人群已经离去,只有刘荣驹坐在病床边,病床被摇起,刘福靠着枕头,嘴里夹着一根烟,脸上不见失血过多的惨白。
“冼耀文真不简单,一下就猜到了。”
“阿叔,你说明天他来看望你会带什么礼物?”
“还能带什么,带钱,就是不知道会有多少。”刘福沉默了一会,接着说道:“这次的缺口应该差不多能补上,我不打算向冼耀文开口了。我就是坐上姚老鬼的位子也坐不了多久,还是把善缘留给你,留给生意。”
“阿叔,冼耀文是做生意的人精。”
“是啊。金行,姚老鬼……改天找冼耀文聊聊开金行的事。”
翌日。
冼耀文吃过早点,给米歇尔挂了一个电话。
等待了好一会,话筒里才传出米歇尔含糊不清的声音,明显是被电话吵醒。
“米歇尔,我。”
“亚当,我知道是你,有事快说,还没到我的起床时间。”
“我想从公司账户上借5万元,10天内还回去。”
听到钱,米歇尔的脑子清醒了许多,她质疑道:“亚当,我能看见你的账户余额。”
“所以,你知道我个人账户的余额不足5万元。”
“混蛋,中华制衣的账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