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伊雯已经抽出了魔杖，对准小巴蒂，她的眼眸里蒙上一层阴霾的灰，一字一顿：“那么你要回应吗？”

“雯。”小巴蒂的声音轻柔下来，他在示弱，“你听我说，在黑魔王的印象里，我仍然是他最忠诚的追随者——而我曾经的确执拗于此，但这和现在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并没有出现，也没有召唤……”

“你还在拖延。”伊雯冷笑，“可真是个小骗子，本该早就解决的黑魔标记，居然让你拖到了今天。”

小巴蒂的眼睫在快速地扑扇着，他太聪明了，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他眸中掠过了极细微的一丝慌乱：“不伊雯，我——”

“你在为什么而惊慌？”

伊雯步步紧逼，居高临下地问：“是为了谎言，还是为了我接下来要做的事？”

消除黑魔标记，这是一个尚未完成的课题。

准确来说，伊雯从一开始就能做到强行抹除黑魔标记，她之所以迟迟不动手，是因为那个魔法用在人体身上，会很疼痛，非常疼——比钻心剜骨尤甚。

她寻找的是改善咒语，消弭疼痛的办法。

现在看来也不需要了。

她的手紧紧捏着小巴蒂的左臂，魔杖快要刺在那块刻着标记的肉里——

“万·咒·归·空！！”

魔法被强行地剥离，一点点地割下来，宛如千万张刀片在凌迟人的血肉，极度的痛苦之下，小巴蒂倒在地上翻滚喘息，他的身体因为超出界限的疼而出现痉挛。

“不——”

他在哭泣，泪水从那双漂亮的、曾被伊雯称赞过的眼睛里流下，沾湿衣襟，滴落到地板上。

他哭得沙哑而痛苦，不仅是因为身体的疼痛，还有更深一层的……精神寄托被强行剥夺的痛楚。

他跪伏在伊雯的腿边，额头抵着她的膝盖，声音颤抖着，几近乞求。

“不、不——伊雯，求求你不要，不要——”

“不要这么做，不要让我失去这份感知——伊雯，求求你——”

伊雯却只是冷漠地注视着他。

她早说过了，如果他有半点背叛的迹象，她不会留情。

他应该庆幸，只是初见端倪，里德尔还什么都来不及做，他也什么都来不及做，不然迎接他的可不就是简单的一句万咒归空。

“是你选择来到我这边的，巴蒂。”伊雯捧起小巴蒂的脸颊，“瞧瞧你多可怜……可这都是你应得的，我有给过你选择了，有询问过你的想法……既然你选择了我，就要做好准备。”

小巴蒂愣愣地睁大眼眸，他的泪水还在向下淌落。

“噢……伊雯，求求你……”他啜泣着，声音低弱下去，“他是我的【父亲】，我在他身上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他需要我，他给了我价值……”

小巴蒂呢喃着，声音越来越低，他的眼神渐渐空无，像是被记忆的漩涡卷中，陷入某种混沌，又像是无法面对太过痛苦的现实，拒绝接受。

“他能给的，我也能给，巴蒂。”伊雯安坐着，泰然自若，“不要再让我生气。”

她又念了一句：“万咒归空。”

小巴蒂捂着手臂，发出一声可怜的呜咽。

至此，黑魔标记被她狂暴的魔力彻底擦除，伊雯注视着那光洁的手臂，再度抬起魔杖来。

她缓慢地挥动魔杖，绘制着一个奇妙的轨迹，随着魔杖划动，一缕缕银白色的光芒覆盖上小巴蒂的左臂。

那是原先黑魔标记的位置，此刻银白螺旋纹攀延而上，犹如伊甸园纯白之树的一节枝桠，流光溢彩，烙印在小巴蒂的左臂上。

古代魔法的标记。

——独属于她。

伊雯注视着标记魔法的完成后，没有再对他说一句多余的话，她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房间。

昏暗房间里，小巴蒂蜷缩着躺在地上，捂住那还在散发灼热的手臂，他把自己埋进了阴影里。

被剥夺了。

粗暴而强势地，把他曾经想要追求一生的东西，碾碎在了他的面前。

他应该恨的，他应该反抗……

但是真正让他陷入绝望深渊的是，他发现他其实并不如自己所想的那样，对黑魔王忠诚不渝。

因为即使伊雯做了那样让他痛苦的事情，把他过去十余年的信仰碾碎成沫，悉数否定，连根斩断……他也对她恨不起来。

无法憎恨，甚至生不出对她的负面情绪……他难过，他疼痛，都是他在自我折磨。唯独对她，他甚至连一分爱意都无法削减。

他舍不得……拥有的太少了，他手心里能紧紧攥着的只有这两样，可是他太贪心了，他的做法让另一个人生气了。

“伊雯。”

许久之后，空寂的房间里，响起了一声细弱的、委屈的呜咽。

“伊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