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欠侬六娘的。
城中一座精致的宅子里,侬六娘缓缓睁开眼睛。
她环顾四周,名贵典雅的摆设,柔软精美的床榻,香炉里轻烟袅袅,淡淡清香若有若无。
“六娘子,您终于醒了!”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侬六娘微笑,她等这个声音已经等了很久了。
“木玲,你回来了。”
木玲泪流满面:“六娘子,我到了京城,我见到了何大当家,何大当家派人来帮你啦。”
侬六娘点点头:“我知道,我见到了那枚牌子。”
昨天夜里,那个闯进地牢里的姑娘,把一枚牌子在她眼前晃了晃,她看到了牌子,没有惊呼出声,任由那位姑娘把她装进一个黑色的大口袋。
只是她太虚弱了,还是不争气地晕死过去了。
“可奴婢还是来晚了,您受了好多苦。”
木玲亲手给侬六娘换下衣裳,衣裳染了血,粘在伤口上已经干涸,要用剪刀一点点剪开。
六娘子身上有很多伤口,腋下、乳上、私处、脚心,大大小小,是用小刀割的,很疼,疼得死去活来,但却死不了。
“王豪那个畜生,他不是人!”木玲大哭。
侬六娘伸手轻抚木玲的头发:“傻丫头,我不是已经被救出来了吗?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你的六娘子,死不了!”
这时,门帘轻挑,走进一个女子。
侬六娘认识她,昨晚从地牢里把她救出来的,就是这个姑娘。
“我叫何江琪,隶属于苒军鹰队。
钟指挥使不便见你,让我向六娘子问候。”
侬六娘懂。
汉人的规矩就是多,这是男女有别吧。
她支撑着坐起身来,向何江琪抱拳行礼:“峒家侬六娘,谢何大当家,谢钟指挥使,谢江琪姑娘,谢所有兄弟姐妹!”
何江琪说道:“你还是躺着吧,快点把伤养好,早日夺回军权,我们也好回京交差。”
虽然是冷冰冰的几句话,但是听在侬六娘耳中却是无比的温暖。
他们不仅是把她救出来,还要助她夺回军权。
侬六娘深吸口气:“三天,给我三天时间,三天之后,我侬六娘又是一条好汉!”
峒女可柔情似水,峒女也可坚如磐石。
三天之后,侬六娘果然站了起来,她也第一次见到了钟意。
“原来是锦衣卫,我听说过锦衣卫,没想到何大当家派了锦衣卫来助我!”
侬六娘的声音里透着兴奋,钟意不明白这有什么可兴奋的。
连峒溪也知道锦衣卫了吗?
“说吧,你有什么计划?”钟意直奔主题。
侬六娘收起脸上的笑容,眼睛黝暗如冷夜。
“把你的人借给我用,我要为阿爸报仇,为我自己报仇,还有我那些亲卫们,她们不能白白死掉。”
说完,她抬眼看向钟意:“等你回到京城,替我转告何大当家,此番之后,我,侬峒六娘,这条命给她!”
钟意的目光如同利刃,但侬六娘毫不避让的迎了上去,钟意在她的眼中看到了刀光剑影、尸山血海!
“大当家不要你的命,她要你活着,顶天立地的活着!”
侬六娘怔了怔,接着大笑:“说的好,顶天立地!”
被称为第三峒的金石峒,是侬老三的地盘,侬老峒主把十峒分别交给十个儿子,每人各管一峒。
如今覃阿彩的儿子女儿全都死了,分给他们的三峒都被侬老大收了回来,顺便把侬老四的那一峒也给抢过来了,侬老四虽然已经是个废人了,可谁让他和侬六娘是从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呢,活该。
侬老大对于两个亲弟弟还是很慷慨的,他把抢过来的四峒平分给两个弟弟。
因此,这几天侬老三都在那两个新峒,没办法,忽然换了首领,那两处的峒民也是要安抚的。
因为这件事,侬老三已经多日没有去过军队了。
原本今天想去军营的,可是家里来人告诉他,有几个峒民闹事,而且就在他的大本营金石峒。
侬老三只好掉转方向回到金石峒,他倒要看看,是谁在这个时候给他添乱。
来报信的说是有几个峒民,可是等他回到金石峒才知道,根本不是几个,而是几十个。
看到为首的峒民,侬老三一怔,这人是他妻子的表弟啊!
“阿树,你闹什么?”
阿树瞪着他:“闹什么?青石峒的人都去军队里当官了,为啥我们金石峒还要种田打猎?你身为首领却不管我们,你的良心让狗吃了吗?”
阿树口中的青石峒是侬老大的地盘,侬老大就是青石峒的大首领。
侬老三又是一怔,大哥让青石峒的人到军队里当官了?
他怎么不知道?
也是,他已经好多天没有去过军营了。
没办法,这些日子他太忙了。
大哥把从老四他们手里抢来的四峒全都给了二哥和他,大哥一个也没要。
忽然,侬老三心里涌起一个不好的念头。
大哥可不是大公无私的人,大哥怎么舍得一峒也不留,全都分给他们呢。
大哥该不会是想用这四峒来牵扯他和二哥的精力,不让他们插手军队里的事吧。
这怎么可以?
侬六娘就是他和二哥给骗过来的,大哥没出一点力!
阿树和那些峒民吵吵嚷嚷,可他们说的什么,侬老三是一句也听不进去了。
不行,他要去找大哥问个清楚,现在就去军营。
天色已晚,金石峒距离军营有四十多里,可侬老三心里像是着了火,一刻也不想停留,今天晚上,他一定要见到大哥。
今天阴天,无月无星,马蹄声声,在山林间回荡。
侬老三和两名随从骑马,余下的十几名随从则奔跑跟随,侬老三急着要见到侬老大,不多时就把那些步行的随从扔在了后面,他身边只有那两名亲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