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河源军的诸将士,托某问问杜节帅,河源军所欠冬衣,什么时候可以发下来。
听闻安人军是几年没发冬衣才哗变的,想想河源军好像也被拖欠了冬衣……”
div css=&ot;ntentadv&ot; 传令兵语无伦次的说道,嘴笨的他,居然一不小心都把实情说出来了。
在场众将心中都大呼卧槽!
这种事情也是能当着宫里太监的面说的么?
现在不是中晚唐和五代十国,唐代中下层军官及普通丘八,与他们这些军使,无论是升迁渠道,还是待遇,都是走的不同路子。
上层重军功,下层重财帛,彼此之间重合之处很少。对于哥舒翰他们这样的军使来说,他们本人有没有军饷都是无所谓的!重要的是能不能立功,能不能获得封赏,能不能升官,能不能出将入相。
王难得一把揪住传令兵的衣领,瞪着那双令人畏惧的大眼睛怒斥道:“你们这是想造反么?”
他这么激动不奇怪,因为比起哥舒翰,王难得所遭遇的境况实际上更险恶。
王难得家里去年出了点乱子,父亲王思敬担任金吾卫中郎将后,旋即长安爆发政变,忠王李亨发动叛乱。
在这个过程中,暗地里配合李亨的王思敬被回京述职的岭南经略使方有德斩杀。
不过事后基哥也没大开杀戒疯狂清算,毕竟没有抓到王思敬与忠王李亨勾结的直接证据,为了政局稳定,基哥没对王难得做什么。
就好像不知道他是王思敬儿子一样。
至于找方有德报仇什么的,王难得压根没敢去想,什么事情都没有活命和保住官职重要。
基哥查到什么没有王难得不知道,但是他爹是不是真的该死,他心里还是有谱的。
为了避嫌,王难得甚至在第一时间,把与李亨家里有关的所有东西全都给烧没了。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王难得现在不仅不敢想报仇的事情,他甚至还要求爷爷告奶奶的,每天在心中祈祷默念,恳求上天让基哥千万别想起他是王思敬儿子这件事!
他能当上河源军军使,除了本身骁勇善战外,忠王李亨没少从中出力。若是当时李亨政变成功,搞不好河源军甚至陇右边军就东进关中勤王了。
皇室内部倾轧的暗流,作为与皇子势力关系很深的王难得来说,感受尤为明显。
事实上,正是杜希望的庇护,此刻王难得才能在河源军军使的位置上继续干下去,要不然在李亨政变失败之后,他就被撤职了。
听到河源军居然也跟着安人军一起“闹饷”,王难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踏马要是闹大了,难保天子不会想起当日老爹王思敬偏向李亨的态度,拿他王难得的人头平息祸端。
“王军使,高秀岩将军也劝了,但是将士们不听啊,都是拖家带口的……”
传令兵胆怯的回道,生怕王难得一刀把自己砍了。
河源军将士的想法很朴素。
安人军闹饷哗变是因为朝廷拖欠军饷,我们河源军也被拖欠了冬衣。
安人军可以闹饷,我们就不能闹么?
安人军都哗变了,我们没有哗变,就算上头要追究责任,那也是先把安人军这一万多人砍完了才轮到砍河源军的人吧?
怎么看朝廷都不会有这么大的动静,要不然就纯粹是便宜吐蕃人了。
安人军闹饷,我们河源军也跟着一起闹饷。
成了朝廷要补齐冬衣,败了安人军先顶锅,河源军承担的风险极小。最后估计也是不了了之。
既然这样,那还客气什么?当然是趁着各军军使去开会的空档往死里闹啊!
陇右节度府衙门大堂的各军军使们都是面色微变,河源军名为抓捕哗变的安人军逃兵,实则是将那些逃兵聚集起来,一起闹饷!顺便找人顶锅!
当然了,这很符合河源军一贯以来的“老大哥”心态。
河源军中的士卒多是鄯城周边屯田兵,跟安人军士卒多半是来自外地长征健儿,情况略有差别。
安人军屯扎荒郊野地,又无家小在陇右。他们只想跑路,但河源军却不想陇右乱起来,他们也没其他地方可以跑,更不想被朝廷拖欠冬衣吃闷亏。
于是跟着安人军一起闹军饷,对河源军来说反而是性价比最优的解决办法。
不过即使是这样,河源军还是顾全大局的。
他们是“先礼后兵”。
先派人来节度使衙门问问情况,当兵吃粮,你先拖欠军饷的,不是我们不讲道理吧?
如果节度使不同意,那么很难说河源军会不会有下一步的动作。
比如说串联陇右其他边军一起闹饷,就不能排除这样的可能。
到时候估计只有满编满饷的临洮军不会参与了。
真要是到了那一天,在场军使有一个算一个,估计都会在黄泉路上热热闹闹走一遭。
安人军内部情绪很大,在场众将都知道,要不然哥舒翰也不会派管崇嗣去长安拜码头。但是这种军队哗变的连锁反应,则是他们没有预料到的。
毕竟,这种中晚唐藩镇内部时不时就要玩几次的游戏,在大唐府兵制当道的时候是不可想象的。对于在场众人来说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天使,你也看到了。现在事关重大,杜节帅昏迷不醒无法理事,新任的留后又没有到鄯州。
某作为留后,这便去军中安抚士卒。
若是杜节帅醒来,此事则由杜节帅定夺。若是新任留后到任,那么此事由他代理。
天使将任命书放在节度使衙门,回长安复命即可。”
盖嘉运对着边令诚叉手行礼说道。
河源军甩来一个人见人怕的大锅,他果断缩了!
盖嘉运深知,陇右边军打吐蕃易,讨军饷难。对吐蕃人可以动刀子,怎么砍都行;可是他们没法对长安天子挥刀啊!
王难得等人都意味深长的看了看马上就要成为临洮军代军使的盖嘉运,心中都在暗暗发笑。
他们还以为盖嘉运是个狂妄自大,不知死活的愣子呢,没想到这厮也不傻,一看情况不对,立刻就润了!
这个时候,留后的官职就不再是机遇,而是妥妥的大黑锅,躲都躲不及,哪里能跑过去拿头去接啊!
“如此也好,那某就在鄯州城内等方御史来吧,其他军务,诸位将军请自便,某不便干涉。”
边令诚一脸矜持,面不改色说道。
心中又悲又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