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城。
大明镇北大将军王,行辕。
一人盘腿运功,一人静立侍奉在旁。
练功的年轻男子衣着华贵,明黄服饰,绣云龙图景,正是大明太子万历,即镇北大将军王!
受托铜盆的男人,面容肃穆、须发斑白,但眼神坚毅深沉。
即便他正干着家仆用人的活计,却盖不住他久居上位的气质!
“水来。”
万历突然开口,眼睛却还闭着。
他的声音疏远中透着傲慢,果真是把大明北疆总督胡宗宪当家仆使唤。
胡宗宪不卑不亢,稳步走到万历太子身前。
略作停顿,胡宗宪又道:“但不论在宫里宫外,罪臣有幸追随陛下、服侍太子,都是罪臣几世修来的福分。”
胡宗宪见万历似乎戏耍自己够了,便小心翼翼开口。
然而,并没有。
“殿下。”
然后,他久久的保持着跪拜姿势,直到万历太子冷笑离开。
站着的胡宗宪,身形笔挺。
更何况,万历太子早已经视皇位如私物。
“去水。”
皇位都是他的,未来大明的国政权柄当然也是他的。
胡宗宪眼中泛起一丝苦涩。
胡宗宪跪着,身体在叫骂声中渐渐卷曲,最后额头触地,由跪改为跪拜。
“云州城刚刚经历大战,城墙破损、防备废弛。”
原本,万历只需接过丝巾,自己把手擦干也就是了。
“督帅,太子又给您气受了?”一名将领虎目含泪道。
“莫非父皇识人不明,竟没看出胡总督不是将帅之才,却是后宫总管的大好人选?”
“可是……”
骂胡宗宪是败军之将,骂他不配当男人,应该阉割之后送进皇宫当太监!
遭受莫大羞辱的胡宗宪,仍保持着恭敬谦顺的模样。
但太子一动不动,嘴角却向下压了压。
“殿下想要加固云州城墙,只让守城官兵参与工事建造即可,实不必发徭役,让全城妇孺老幼一齐上工。”
“不依托坚固的城防,孤如何率领你们这群残兵败将,杀退城外的三国联军?”
胡宗宪只用两个字,一个眼神,便让身边所有气愤填膺的将军们安静下来。
他摇了摇头。
面对下属众将,他仍是统领北疆重镇、威严不可轻犯的督帅。
万历两眼终于眯开一丝缝隙,从缝隙中漏出的目光,仿佛在欣赏胡宗宪屈尊降贵的狼狈模样。
“胡总督带兵打仗的本事不怎样,伺候人倒是擅闯得很。”
“……是。”
“你说!就让你这个败军之将来说,孤该怎么办!?”
“胡宗宪。”
这是胡宗宪今天在万历太子面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万历走后,镇北军众将见胡宗宪迟迟没再出来,便担心的摸到行辕外查探。
没一会功夫,行辕外就传来军棍沉闷的捶打声,却听不见刘显的惨叫。
“督帅!”
“然罪在臣一人,与那些战死的将士无关,他们家中的妇孺老幼更是无辜的。”
“刘显,你自己下去领二十军棍,长长记性!”
“罪臣在!”
直呼其名,却是如唾面般的羞辱!
“胡宗宪,如今是在军中,你莫非忘了?”
只是和不久前的败仗比起来,和战死的袍泽比起来,这点疼痛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