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错觉吗?
喻轻舟感觉,自从上次在拐角偶然撞见沈韵之后,就越发愈发频繁地在生活中见到对方。
“其实也很正常吧,毕竟是在是一所学校。”兰微笑着,将一瓶鲜奶递到喻轻舟面前。
后者下意识地接过,待看清是什么之后,又禁不住蹙眉。
“我不喜欢这个。”
“多喝牛奶的话才能长得高一些啊。”
兰维持着不变的笑意,若无其事地伸手在二人之间比划了一下:“我们是同年的吧。”
“……”
喻轻舟没有说话,回应兰的是玻璃瓶被旋开的轻响。
瞧见少年仰着脑袋将鲜奶一饮而尽的决绝模样,兰的眼睛越发弯成了新月状,伸手在喻轻舟的脑袋上摸了一把:“真是个好孩子。”
喻轻舟没有及时躲开,被摸了个正着。
他有些不满地伸手,像驱赶苍蝇一般朝着对方挥了挥:“差不多了得了。”
喻轻舟不喜欢被人触碰,不管这个人是谁……来自外界的触碰总会触动脑海深处令人不快的记忆碎片。
他的身体里有一个巨大的空洞。
就在肋骨的后方,那个本应该跳动着名为心脏的器官的场所,如今一片沉寂。
不仅如此,他的记忆也存在着大片的空白。
最初醒过来的时候,他在一个满是仪器的房间之中。
他茫然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就像一只刚刚破壳的雏鸟那样。
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直到那位老者的出现。
老人告诉他,他是一名学生,因为严重的事故一直在医院接受治疗,而老人自己则是他的老师与监护人。
【……监护人?】
少年在口中咀嚼着这个词汇,像是明白了什么,又有些不确定地问道:【那——】
【有什么想问的尽管说就是。】老人一脸和蔼道。
少年点头,接着轻声询问:【老师,我的父母呢?他们为什么不来看我?他们……】
说到这里,少年一顿,似乎是从老人脸上的表情读懂了什么。
【他们是已经不在了吗?】他问。
老人沉默着点了点头。
【这样啊。】
少年再次点了点头,没有什么特别感觉,就这么轻易地接受连他自己都感到稍许惊讶。
随即,少年又释然了。
他不记得不代表这具身体不记得,下意识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这恰恰说明,自己的潜意识早就对这个消息有所准备。
反过来说明,这是确凿无疑的事实。
况且,少年并没有感到任何的违和感。
虽然在现有的记忆当中,和眼前的老人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可是……确实有着某种微妙的熟悉感。
尤其是老人投向自己的目光中,那种深切又强烈的情感波动,并不像是伪装出来的。
——所以,他们应该确实是认识的吧。
也许就像对方说的那样,是监护人与被监护人的关系。
少年并不是完全没有怀疑,但似乎也没有别的更好的选择了。
于是他乖顺地接下了摆在面前的唯一选项,认可了自己作为老人的学生的设定。
但是,一个人光有身份是不足够的。
少年虽然失去了几乎所有的记忆,却还清晰保留着作为人类一些最为基本的常识和认知。
所以他询问起对方自己名字。
【名字……】老人脚步微顿,也不知道是因为少年突然的提问,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的脸上眼底在瞬间闪过复杂的情绪。
但是随机,又对着少年和蔼地笑了。
【也对,我居然连这都忘了。】
老人说着,从上衣口袋掏出小本子,飞快地在上面写下什么,然后将那页纸撕下来,递到少年的面前。
【喻轻舟,这就是你的名字。】
【喻轻舟……我的名字。】
【对,你的名字。】
少年盯着纸上的三个字一字一句地重复着,仿佛一个初次学习说话的婴孩,但是他的咬字远比婴孩清晰,语气也更为笃定。
他在脑子里默默记下了自己的名字,将纸张折叠起来装进口袋。
再次抬起头时,竟然瞥见了老人眼角的湿润。
——老师他居然哭了。
可是……为什么?
那时候的他不明白,思来想去只能在找到一个词来解释这种情况。
喜极而泣。
所以是高兴的吧?
为了他……
为了喻轻舟……
而他就是喻轻舟。
那之后,喻轻舟被接到了老师的居所一起生活。
那时候的老师正像是一个耐心的家长那样,教会他一点点认识自己所在的这个世界,以及如何在身处的这个地方继续生存。
他也如饥似渴地吸收着这些有用的知识。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层如雾气般阻隔在他与周遭环境之间的陌生感逐渐淡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