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哥哥唤得无比亲昵。
再见到常礼,枇杷原本应该高兴的。
可是,此刻望着常礼脸上如同前一般灿烂无二的笑容,他的心中却忽而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那语气,那神情,和面对梦里那个喻轻舟时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
枇杷从前就对常礼的莫名莫名亲近感到不安。
如今更是无法不去胡思乱想,究竟……究竟常礼口口声声唤着的哥哥是谁?
是他?
还是真正的喻轻舟?
“哥哥,你怎么了哥哥?”
这时,耳边忽然响起常礼关切的话音:“是身体不舒服吗?还是……”
枇杷终于只是摇了摇头。
“阿礼为什么要叫我哥哥呢?”他轻声道。
常礼似是被这个问题问住,看向少年的目光有一丝疑惑,只听他小声嘟哝:“哥哥就是哥哥啊,有什么为什么呢……非要说的话,只能是因为我超级喜欢哥哥的!”
小小少年理所当然地笑着,拽着一截衣袖,将面颊贴近了少年的胳膊。
那样的举动,枇杷仿佛又见到了当初的那个梳着羊角辫儿的孩童。
他暗暗对自己说,不该多想的,不该将自己的虚妄梦境套用到现实中,更不该因此随意揣度他人的真心。
这么想着,枇杷心里的那点烦躁仿佛压下去一些。
不过,他还是将常礼的脑袋拨得远了一些。
看着对方露出一脸受伤的表情,他只好解释道:“阿礼长大了,是个大孩子了,可不能像从前一样,让别人看了笑话。”
“爱笑就笑呗,别人……别人与我什么相干?”
常礼明显是不情愿的,可是他的哥哥都这样讲了,也就只好勉为其难地松了手。
“早知道,就不要长大了……”
枇杷听见他小声的嘀咕,不禁被他的童言无忌逗笑:“哪有人一辈子当个小孩子的?”
“那当然——”
常礼也不知想开口分辩些什么,终于只是点了点头:“是了,人总要长大的,总会有生老病死的一天。”
不知为何说到此处,他的神情有些低落,常礼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时常表现出少年老成的一面,枇杷倒是没有特别在意。
他比较好奇的是——
“你怎么成了楼里的小厮?”
闻言,常礼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其实是花了钱的。”
“那你……”
见对方好奇打量地目光,常礼愈发害羞起来:“想着给哥哥一个惊喜,就要来了这么一身衣服,没想到在半道上瞧见你去见那个什么荀姨的,就截胡了去房里送东西的人的差事。”
听起来似乎合情合理,可枇杷总觉得哪里像是不对。
荀姨那么一个人,眼毒得很,还能认不出常在身边走动的小厮么?
“谁知道呢?”
对此常礼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想法:“没准儿就是她睡眼惺忪认错了人呢。重要的是,隔了这么许久,我总算是见到哥哥了。”
最后一句,常礼一字一句说得极为动情。
枇杷略微移开些目光:“怎么不见常大夫?”
在他的记忆中,这爷孙俩总是形影不离,而且常大夫似乎并不十分支持常礼对自己过分亲近。
“爷爷他……”
常礼支吾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枇杷不由得有些担心:“常大夫他怎么了?”
终于,常礼还是抵不过枇杷的追问说了实话:“其实,我是背着爷爷偷偷来的。他不知道,我来找你的事情。”
顿了顿,常礼观察着枇杷的面色,又小心找补了一句:“不过,我给他留了信儿的。哥哥,你不会怪我吧?”
闻言,枇杷禁不住叹了口气:“要怪也该是常大夫怪我,罢了,如今你也见到我了,若是没有别的事情,还是早些回去得好。”
常礼听到这话,一下子就不淡定了,一双圆圆的黑眼睛里,眼泪说来就来:“哥哥,你这难不成是要赶我走吗?”
枇杷语气平静:“不是赶你走,而是你本就不该来。常礼,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听见对方连名带姓的唤自己,常礼一时间惊讶地连哭都忘记了。
像是看出枇杷心意已决,常礼还是服了软。
“好吧,我会回去的,但是——”他顿了顿,忽然异常认真地对枇杷道,“但是今天就让阿礼陪在身边好不好?我今天总是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若是能够陪在哥哥身边,我也就安心了。”
常礼都这样说了,枇杷自然是是不好回绝。
再者,若是常礼不能随自己一起回去解释清楚,今天被替走的那个小厮怕是就要遭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