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征大军得胜回朝,这原是一件大喜事,然而随之爆发的,便是安国侯府大案。
安国侯府,阮氏二房为争夺爵位,不顾军情,竟意图在战时谋害主帅安国侯及世子,所幸安国侯老成,没给贼人可乘之机,然而世子年轻气盛,不慎叫那贼人以西南毒蛇害了性命。
苍天有眼,那下手的贼人虽已在事后自尽,却也能顺藤摸瓜地查出究竟是何人在背后指使,只可怜了安国侯,中年丧子不说,下手的,竟然还是血缘相连的亲兄弟,堂堂南征统帅,大胜回朝之时,竟是憔悴不堪两鬓斑白,在朝堂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痛哭昏厥过去。
经御医抢救,他醒来后更是自陈因早年伤病,自己已经没了生育的能力,死去的世子便是他唯一的男嗣,几次意图开口想要请求皇帝赦免二房男丁罪过,好叫阮氏留一条血脉,然而到底还是抵不过丧子之痛,手足背叛带来的打击,断断续续说上几句,便又是一口强忍不下的老血喷出。
其悲痛遭遇令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唯一的儿子被人害死了,而你为了家族传承,还不得不亲口请求皇帝饶恕那加害之人,试问谁能心甘情愿呢?
起码,安国侯表现得十分艰难勉强,叫人忍不住心生怜悯。
“启禀陛下,老臣以为,安国侯之遭遇皆因二房之人对爵位贪欲而起,安国侯顾念兄弟之情,家族香火,也着实是为难了他,但更因如此,陛下、娘娘,老臣认为绝对不能轻恕阮氏二房之人,否则日后有爵之家人人效仿,只要杀尽持爵者血脉,不但自家会被免罪,甚至将来还能袭爵恐后患无穷啊!”
须发皆白的新任礼部尚书席大人举着笏板深深一拜——他前任乃是曾经当面指责过谢珝真妇人不该干政的文某某,现已携全家人归天了——席尚书在接替礼部尚书之职后,始终表现得足够聪明。
这份聪明便是一切以顶头那两位上司的意愿为主,礼法?
什么礼法?
天子认可的才是礼法,不然就只是陈腐教条而已。
只要能让自己在这个尚书的位置上坐牢了,席尚书都可以当着家族学堂里祭拜的那几张圣人画像的面,去提笔修改种种叫那对至尊夫妇看不顺眼的条例。
他还指望着将来从尚书位置上退下来,能如几位被皇帝皇后信重的老前辈一样,混个理政学士的位置呢!
席尚书对自己的定位和能力都拥有一个十分清晰的认知,在接收到谢皇后的某些暗示时,他只是稍微思考了一下该如何表现才能更显出自己的忠心,便毫不犹豫地成为了“安国侯之女开女子袭爵先河”这一事件的发起人。
席尚书此言一出,委顿在特赐的椅子上的安国侯口里含血,眼上含泪,表情却不够含蓄地十分感激地看了席尚书一眼。
能在朝上挤到前排的大多是人精,见此情形又如何不能晓得安国侯心中真正的想法是偏向哪一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