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苦瓜脸嬷嬷听见这小书生如此直白地骂了自己和主家,哪里肯忍,“你可知我主子乃是”
“申国公府嘛,嬷嬷自个儿方才不是还强调过吗,怎么才这么一会子过去,就不记得了?”林翘笑眯眯地说着,若是放在从前,她是万万不会在这种时候对上一个国公府的——就算再同情,再可怜白鹊词,她也是以保重自己的身家性命为首。
但现在嘛
“哎呀呀,嬷嬷上了年纪,难免记性差些,是小生失言了。”林翘心中虽然有些恼怒,但远没到能让她失去理智的地步,相反的,她还在不停地以言语和表情去激怒着苦瓜脸嬷嬷。
苦瓜脸嬷嬷虽是奴仆之身,但常言道宰相门前七品官,她家主子虽不是宰相,但在京中,也是第一二梯队的贵妇人,且陈佩鸾自己性子就很高傲强势,往日在内宅中争锋好强,不肯吃亏,将管家的权力都从世孙夫人那处抢来大半,连带着她这几个心腹也日趋一日地眼高于顶。
“只是记忆乃人之魂灵所宿,嬷嬷这般忘性大,总该还是要注意些,记得提前准备好寿材棺木,免得到了那日,没个准备。”林翘言语愈发尖刻起来。
苦瓜脸嬷嬷和她的儿子被气得不轻,他们也是识些字,略被主人家教导过一些诗书的,只是学得不精罢了,不过林翘这丝毫不留情面,甚至可以说是万分歹毒的话语他们还是能很轻松地听明白。
“你敢咒我娘?!”苦瓜脸嬷嬷的儿子生得高大健壮,最主要是很听亲娘的话,他一步踏上前来,抬手就要去抓林翘的衣领子。
林翘微微往后退了一步,面上不见半点惊慌之色,反而是嘴角的笑意愈发轻快:“哎呀呀,申国公府好大的威势,小生不过说了几句实话,你怎么就恼羞成怒,要打人了呢?”
烟花巷子里从来都少不了人,虽现在还是白日,但这街边上仍然有不少人成群结伴地来来去去,原本林翘几人只是隐隐对峙着,就算有人路过,也只是见怪不怪地看一眼罢了。
如今她直接把申国公府的名头给喊了出来,反而又引来不少目光。
街道对面的一座花楼上,一个面色枯黄的男子懒洋洋的掀开 窗帘往底下看,看了两眼之后,他先是朝着空气呸了一声,而后大声嚷嚷起来:“什么猫猫狗狗的也来攀附申国公府了?”
他眯着眼睛:“哎哟,这不是二少夫人的掌事嬷嬷吗,怎么,本少爷的那个、那个亲家少爷终于忍不了他家里头那母老虎,终于晓得到乐坊来找乐子了?”
苦瓜脸嬷嬷被这男人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她抬头望去,脸色更是大变——此人乃是世孙夫人的亲兄长,姓丁,是家中长子,旁人便称呼他为丁大郎。
此人可以说是吃喝嫖赌五毒俱全,且性子极为放浪,十分混不吝的一个人,无论是世孙夫人,还是两人的父母,提起丁大郎来,都是恨不能家里从来不存在这样一个人,但是又不愿意狠下心来调教整治他,而只是对他那些荒唐行径视而不见。
这样的人,是陈佩鸾最最瞧不上也最最厌恶的那种,往日两家难免有些来往,陈佩鸾也多番叮嘱下人万万不可与丁大郎扯上联系。
苦瓜脸嬷嬷没能想到丁大郎竟然大白天的也在花楼里,她脸色越来越难看,但又不能放任其这般污蔑男主人的名声:“亲家少爷说笑了,咱们二少爷最最洁身自好的一个人,又如何会纡尊降贵来这种地方?”
丁大郎呵呵一笑:“那你来这里作甚,难不成,你在这儿有相好的?”
“啧啧啧,没想到你年纪这么大了,心思倒是还活泛得很呐!”他猥琐地摸着下巴,大半个身子从窗户里探出来,路人一抬头就能看见他沾满酒水和胭脂痕迹的衣服只是随意地披着,露出大半个毫无观赏性可言的胸口。
胡子拉碴,醉眼朦胧的丁大郎只三言两语就说得苦瓜脸嬷嬷破了大防:“丁少爷慎言,老奴守寡多年,时时刻刻谨记守贞老奴来到此处,也是奉了主子的命,来寻”
寻个住在乐坊烟花巷子里的小姑娘去给男主人做妾?
这说出来可不太好听。
苦瓜脸嬷嬷虽然被气得有些失去理智了,但是还是很快意识到假若自己把陈佩鸾的目的说出,只怕丁大郎就会有无数污言秽语立刻缠上来。
她脸色一沉:“来寻个人问些事情罢了,丁少爷是要插手国公府内务么?”
丁大郎摸着下巴上的短须:“什么内务往这地方寻?”
他摸着眼似乎是才发现苦瓜脸嬷嬷对面站着个漂亮的书生一样:“哎哟,不会是你家主子终于嫌陶老二不懂风情,要你来这儿给她寻个干弟弟吧?”
他哈哈哈地笑起来,声音难听,像只驴子。
林翘微微皱起眉毛,朝着楼上的丁大郎拱手道:“小生只是路过,恰好撞见这位嬷嬷要强行带走此处一个在良籍的姑娘,因而多看了一眼,不知怎地,竟叫她误以为小生与那姑娘存了私情,硬是不让小生走呢。”
“哦?”丁大郎身子愈发往外探,“这里还有良籍的丫头?不知生得何等花容月貌,竟能叫申国公府的二夫人看上?”
“喂,你,老婆子,把那姑娘交出来让爷瞧瞧!”
“那丁少爷只怕是要失望了,那位姑娘小生瞧着只不过豆蔻之年,面容也及不上丁少爷身边那位姐姐的风流。”
却是里头的花娘怕丁大郎从窗口掉下去,过来拉着人了。
丁大郎闻言惊讶道:“几岁?!天呐,我都嫌小,那老婆子,不管陶二他夫人叫你来找这样一个小女孩做什么,她都够不做人的啊!”
苦瓜脸嬷嬷的脸已经完全变成了绛紫色,捂着心口喘不上气说不出话,她儿子也顾不得去教训林翘了,回身去扶着母亲,防止她突然昏倒跌在地上。
比起先前被林翘说的那两句,显然被丁大郎这种公认的垃圾贬低了,会更叫苦瓜脸嬷嬷难以承受。
“那边那个小书生,你这回怕是把那老婆子气狠了,陶二他老婆最记仇的,你——生得也不错嘛,要不要哄哄爷,爷护着你!”
林翘保持着始终不变的礼貌微笑:“丁少爷大可不必,酒色二物最消人寿数,在小生眼里看来,您与这老婆子都是一样,该提前给自己备好棺材,免得来日备之不及啊。”
“诶你!”丁大郎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也会挨林翘一句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