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才人求见本宫?”皇后眼底带着些疲倦之色,手上还拿着尚宫局刚刚送来的账务的册子——中秋宫宴过去之后,紧接着就是重阳了,重阳节的安排虽不及中秋的隆重,但与平日的宫务叠加在一起,也是怪累人的。
何况大盛朝的皇后在除了打理内宫上下大小事务之外,还肩担着皇室宗族宗妇的职责,宗室里哪家成婚,哪家生子,哪家办丧事了该如何赏赐,各人的俸禄、年节时赏下去的东西又该是多少这些个零零碎碎的东西,照规矩说,都是得上报给皇帝这个大家长知晓的。
但皇帝平日里还得处理朝政,因此这部分的事务便得由皇后这个宗妇先处理过一遍,记录造册,再呈上去准备着,等皇帝想起来的时候可以随他翻看。
而这一代皇帝又不太耐烦去操心宗室亲戚的繁琐小事,便连给宗室女分发爵位,给宗室新生儿记录名册,以及给部分嫔妃升位降位的事情都全权交给皇后处置了,只是皇后并不专权,认认真真地把自己经手的事情全部按规矩记录下来,哪怕皇帝不怎么翻看,也每月都有册子呈到他案头。
这么一大堆拉拉杂杂的事情,太后不在宫中,光是皇后一个人当然忙不完的,即便她手下尚宫局诸多女官、宦官一起忙活,也还是忙碌无比,所以皇后干脆把几个妃位上的都拉过来一起打理宫务。
不过几个妃位娘娘之中,宋淑妃身子不好,便是能管也管不了多少;而宁妃情况比较特殊,她基本只要打理清楚自己宫中的事情就行了,于是便只剩下邓贤妃与李妃两个,能稳定地做皇后的左右手。
谢珝真派夏至去请示皇后是否有空见自己的时候,刚好邓贤妃来清上个月针线局的账本,她见女官云容唇角绷得紧紧的,用力压平,表情中似乎还带着些无奈,便略有好奇地开口问道:“怎地这样一副表情,可是谢才人叫来的女官有失礼之处?”
她常常来往于坤宁宫中,得皇后信重,与坤宁宫的女官们也算是亲近。
云容微微屈膝道:“回贤妃娘娘话,那宫女并无失礼处,只是她她说的那些话臣不大好复述”
妃位以上的贴身女官已经有了品阶,对上位回话时便自称为臣。
闻言,皇后松开疲惫的双眉,克制地活动了下因久坐而变得酸涩的脖颈,再把手里头的册子也放在一旁:“想是谢才人又有奇句?”
听得皇后这么一说,邓贤妃不禁低下了头,捏着帕子轻轻挡住嘴角,一下子就笑了出来:“娘娘怪促狭的。”
谢珝真自入宫来,主打一个快言快语阴阳怪气,平等地怼任何一个与她有嫌隙的人,邓贤妃是英国公府的贵女,却并不骄纵,父亲为她们姐妹请名师,学道理,赏诗书;母亲又教她们守规矩,不轻狂,融入贵族女眷的圈子,与各家夫人小姐打交道。
这里头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无论对何人,对何事,都得讲究一个和气,维持高门贵女的体面,哪怕是见了死对头都要是一张完美的笑脸,就算是有了言语冲突,也不得叫骂甚至撕打,而是引经据典地做暗讽,难度比男子科考联诗也不差什么了,与诸如钱仙蕙、刘洪氏这种破落世家出来,脑子叫教导得迂腐了的大不相同而面对谢珝真这种得理不饶人的泼皮,邓贤妃其实私心里是不大愿意结交的。
“谢才人年轻活泼,有她在,这日子倒也多几分鲜活有趣。”皇后笑着说道,“谢才人叫人传了什么话过来,你学一学罢。”
云容为难着,应了是,然后开口缓缓说道:“才人娘子遣了她身边服侍的夏至来,说说是娘子她思念皇后娘娘,想得夜里辗转反侧,难以安眠,请问请问娘娘是否有暇垂幸她一二,好解此相思之苦”
她话音一落,整个坤宁宫大殿都顿时安静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