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正臣看着费震,笑道:“宝钞立足长远,不争一日之功。我会写奏折递给陛下,说清楚宝钞推行不可操之过急。”
“多谢!”
费震肃然行礼。
顾正臣与费震告别之后,看了看日头偏西,对萧成问道:“这个时辰,户部也该散衙了吧?”
萧成点头:“差不多。”
“走吧,我们去户部。”
顾正臣换了方向。
户部尚书俞浦与马贵正在商议开封府黄河决堤之事,正焦头烂额,听人通报顾正臣来了,不由地皱眉。这小子也真够胆量,知不知道朝廷中弹劾他的文书一封接一封,仅仅是今日,就不下十二封,他竟然还敢堂而皇之现身,跑到户部来。
马贵安排人去请,然后对俞浦道:“他是费提举请来的,听闻皇帝让他协助费提举完善宝钞发行准备事宜。他来这里,想来是为了户部主张禁金银流通而来。”
俞浦苦涩摇头:“不管他说什么,我们总需要做足态度。陛下最近行事太过随心,因一点小错动辄惩处官员,若我们不坚持到底,他日宝钞不流通,百姓与商人不用,陛下失了颜面不说,我们还可能丢了性命。”
马贵叹息一声,如今的朝堂当真不好说,俸禄少,还容易丢官丧命。
顾正臣走入户部大堂,刚过门槛便拱手道:“俞尚书、马尚书,有礼了。”
俞浦、马贵起身行礼:“见过顾县男。”
寒暄奉茶。
顾正臣坐了下来,端起茶碗:“两位尚书,顾某在金陵停留不了多久便会返回泉州,便斗胆直言,若是唐突冒犯,还请宽恕。”俞浦、马贵对视一眼,齐说无妨。
顾正臣品了一口茶,将茶碗搁下:“第一件事,户部主张禁金银,为宝钞通行铺路。这种想法是对的,却不符实际。一旦朝廷禁金银交易,那士绅富商、富农大户等手中的金银该如何处置?他们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兑换为铜钱!”
“若掀起铜钱挤兑风潮,就朝廷铸造的那两万万铜钱实在不够看。到那时,铜钱大行其道,价值会高出宝钞不少,反过来会阻碍宝钞流通。综论种种,禁金银的主张,到此可以休了。”
俞浦摇了摇头:“顾县男说得中肯,可若不禁金银,如何为宝钞通行天下铺平道路,难不成陛下要等五年、十年才能看到宝钞流通到民间?”
这话说得很直接,宝钞发行若是五年、十年才初显成效,你确定皇帝不会在一年之内将我们给送走?
顾正臣不能给他们保证什么,回道:“我会写一封文书给陛下,恩请陛下五年之后再看宝钞通行之效。两位尚书的意思?”
俞浦、马贵见顾正臣说到这个份上,只好点头。
马贵还不忘推脱一把责任:“宝钞发行事宜,大部是你们宝钞提举司出力,户部实际上并没出多少力。既然你们宝钞提举司一力主张金银铜钞并行,那户部也不好多说什么。”
顾正臣看着这两个老狐狸,一点责任都不想担。
俞浦想了想,问道:“既然你说这是第一件事,想来还有第二件事吧。”
顾正臣点了点头,起身道:“听闻户部里弹劾我的少数,马尚书还在朝会时附议了。”
马贵脸色有些难堪,旋即笑道:“我们不过是为朝廷进言罢了。既然顾县男在这里,马某倒想问一句,缘何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出海经商?”顾正臣呵了声,走向马贵:“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们!”
“我们?”
马贵、俞浦有些面面相觑,你犯罪是为了我们好,什么逻辑?
顾正臣至桌案前,随手拿出一枚铜钱,拍在桌案上:“出海贸易为的是这个,可归根到底,是为了你们。”
马贵皱眉:“还请顾县男说个明白。”
顾正臣拿起铜钱,在手指间翻动,沉声道:“两位尚书,你们应该知道,句容县有养廉银,泉州一府七县也有养廉银。难道你们就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可以光明正大领取养廉银?顾某冒着杀头的危险,为的便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