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琇看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却还在呻吟的秦信,继续审道:“本官再问你一次,你家中的一万七千两白银,四千贯铜钱,是如何来的?你是否向同知吴康、通判唐贤、杨百举等人勾结,控制府衙,操纵泉州府官场……”
秦信手微微动了动,缓了一口气,努力地抬头看向杨琇:“让顾正臣来审我!我不会向你低头!”
杨琇摇了摇头,厉声道:“让你低头的是朝廷,是公道,是大明官员!而不是某一个人!四品官员可审你,七品官员也能审你!交代清楚,也省得受苦。”
秦信呵呵笑了笑,扭头看向萧成:“怎么,顾正臣到现在还不现身吗?”
萧成冷着脸:“顾知府说了,杨知县尽管审,只要证据已充分,物证、人证齐备,谁不交代,打死人他会给朝廷说明情况!以目前掌握的种种证据,你死绝不会有冤屈。我奉劝你,想一想杨百举的下场。”
秦信手微微颤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滴落。
杨琇再次拍动惊堂木,厉声喊道:“从实招来!”
秦信最后的心理防线终于被击溃,低声道:“你们想知道什么,钱是我贪污的,与我的家人无关!没错,吴康贪污了,杨百举、唐贤也都贪了,这些你们都知道!”
杨琇深深看着秦信,缓缓地问道:“你与卜家是何关系,为何与卜家关系如此亲密?”“卜家?”
秦信震惊地看着杨琇。
杨琇目不转睛。
这个问题不是自己想问的,却是顾知府要求必须审问明白的,不管是谁,都要加上这个问题。
秦信犹豫了,将脸贴在地上:“我的罪名,我全招。至于卜家,我与他们并无关系。”
杨琇见秦信对卜家问题很是抵触,也没有追问,而是一桩桩事问,敲实秦信的所有罪状,画押招册之后,才再次发问:“据府衙调查,你曾在一年内多次前往卜家,往年重阳节更是年年给卜寿送礼祝寿。身为朝廷命官,一府同知,为何如此攀附一地方大户?”
秦信摇头:“你们调查错了,我没去过卜家,更没送过礼。”
杨琇看了一样李承义,李承义收笔,微微点了点头。
至此,杨琇才抬手,命人将秦信押下去,继续提审还没开口的吴康……
府衙忙碌得很,衙役、书吏、狱卒等哈欠连连,却也没一个人抱怨。领了养廉银,如此一大笔钱,加个班算什么……
同安县衙。
高晖一把将桌子掀翻,愤怒地喊道:“岂有此理!顾正臣这是公然造反,是谋逆!随我回泉州府衙!”
卜秀连忙说:“马车已备好,辛苦下高参政,现在就上路吧。”
高晖知道晋江城内的情况耽误不得,一旦顾正臣触及到最深的秘密,很可能会惹出轩然大波,到那时,自己都别想全身而退!
该死的顾正臣,收了你的知府印信你还不老实,那这次我将你关在囚车里,直接将你送到金陵去!
卜秀带人前面开路,庄兵骑马跟在马车一旁。
马车内,师苏紧锁眉头,看着高晖道:“老爷,那顾知府的身份来历,官途作为,我们是知晓的。他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自寻死路之人。抢夺府衙印信,这种形同造反,必然杀头的事,他为何会这样做?”
高晖也百思不得其解。
从金陵送出来的情报来看,顾正臣有胆,有谋,有智,爱民,敢作敢为,敢闯,同时还很骄狂,蛮横,手段百出。
无论如何,他做事还是有分寸的,像是养廉银这种出格的事,是皇帝让他干的。所以自己在写弹劾文书的时候,并没有将这件事写入文书之中。
可这种抢夺印信的事,皇帝是断不会允许顾正臣如此做,事关朝廷规矩,事关礼仪制度,事关国体国本,这种事必须严肃处理,没有脑袋高悬,这件事不会算完。
可这与顾正臣的睿智不符,他再狂也不可能拿命去狂。
师苏犹豫了下,轻声道:“皇帝会不会给了他一些特殊照顾,这才让他如此肆无忌惮?”
高晖皱眉,抬手挑了下窗帘一角:“这倒是个解释,但不足以拯救他。无论如何,此人必须离开泉州府。到了府衙之后,立即将其抓起关入囚车,槛送金陵!”
师苏点了点头。
顾正臣是个异类,他能同时交好皇帝与太子,有些特殊照顾并非不可能。但这些照顾很大可能只是口头上说说,皇帝不太可能写个圣旨,告诉顾正臣:
你随便玩,玩坏了我也不揍你。只要顾正臣没有旨意,行省参政以其抢夺印信的罪名,直接抓人并无不妥。
高晖揉了揉眉心,感觉有些疲惫:“说起来,顾正臣还在金陵当过宝钞提举司的副提举,朝廷已经在准备宝钞了,很可能明年会通行各地。你认为,这次朝廷发行宝钞,行得通吗?”
师苏摇了摇头,认真地说:“宝钞再好,也不如金银铜稳妥。卜家之所以屹立不倒,靠的可不是元廷的宝钞,而是实打实的财富。财富到了一定程度,就成了不容忽视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