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槐听此,面色一沉,震惊道:“陛下的意思是要走最后一步,答应大奉国的要求?”
如此一问,可见这主仆二人在秘密潜入大乾之前,是有准备后手的。
但这个后手,似乎要比割让十城之地,乃至割让一半的国土还要巨大,乃为最后的选择。
若非逼不得已的情况下,炎明奚是不会使用。
而如今她未回到宫中,宫中就传出了她的死讯,情况到了连她都无法预料的地步,将最后一手提上台面也是可以理解。
要知道,古代皇帝的死讯是不会轻易放出的,一旦放出,便宣告了一个皇朝或者一届朝廷的落幕,关系极为重大。
当中涉及了很多程序,但只需要知道其中一点:传出皇帝的死讯,且得以顺利传达至各州县,便说明朝廷百官和皇室中人确认了这个事实,并已查验。最终权柄已然易主,明面上的最高权力主不再是炎明奚这个少帝!
换句话说,燕国朝廷这个消息一出来,即便此时炎明奚再次回到宫中,也不一定能拨乱反正!
放出此消息的人,可以说炎明奚这个“真身”是假的,拒不承认她的帝位。
更何况,炎明奚本身就是个“假货”?
“假货”的意思倒不是说她的帝位不正统,而是她的性别有假!
能制造出她死讯之人,背后势力如此复杂,当也知道她女子之身这个秘密,那么这个时候若炎明奚贸然出现,拨乱反正,证明自己没死的话,那结果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被曝光自己隐藏了十几年的隐秘!
在这个层面上,女帝陛下似乎已被逼入了绝境。
那在这种绝境之下,还有什么自保的方式不能用的?
炎明奚并没有否定桑槐此时的这个猜测,脸色同样阴沉道:“不然还有其他办法吗?朕的死讯一经传出,待假葬礼之后,司徒虎这只老狐狸和林氏中人必会推举一个皇室旁系之人出来继任皇位,做为他们的傀儡皇帝。毕竟先帝除我之外,再无其他子嗣。”
“按照我大燕“兄终弟及”的传统,若朕无子嗣,也无亲兄弟,那就要从旁系的子弟中择一人出来。而这一切,恐怕早已被安排好。大乾皇帝若知晓此事之后,必会筹谋在这场乱局之中捞点好处,乃至于趁我朝政局不稳,伺机吞并!别以为朕是傻子,萧无忌要的从来都不只是十城,或者一半国土!他要的是整个大燕!当年父皇趁火打劫,逼他割让五千里海岸线,你以为他忘了?”
“当年父皇听信大奉皇帝的唆使,对萧无忌落井下石,拿下了大乾的所有海岸线,生生将大乾变成了内陆国。虽说后来割让的领土皆已归还,此事看起来已然过去,但你认为萧无忌会真当没事?他不找回这个面子,此生怕是不会干休。最关键的一点是,因为那次事件他与秦芳菲之间的姻缘散尽,他会不想报复吗?只怕这些年都在等一个机会吧!”
“为今之计,只能是引大奉国入局,不惜代价,先把整个局势彻底搅浑再说!”
桑槐惊道:“可是陛下可曾想过,大奉一旦入局,我大燕可能就将不再存在。而你也不能再自称为帝”
炎明奚狠心道:“这是没有办法中的方法!与其让司徒虎继续把持我大燕朝政,拥立傀儡皇帝,将我炎氏视若无物,朕还不如殊死一搏!况且,据那人所说,朕不是还有一成的机会会赢吗?”
说完,便加快了脚步,不再与桑槐说话。
而她能将如此重要的机密告知于桑槐,可见桑槐此人并非一介侍女这么简单。
除了是药王亲传弟子之外,此女定然另有身份。
炎明奚虽没有明说要如何引大奉国入局,却似乎已经猜到了大奉国介入的大概后果。
只是,这个后果竟会令她失去皇帝的身份。
不得不说的是,此时此刻,女帝陛下做出了某种足以改变她人生轨迹的抉择。
当天深夜。
林辰所部战船与炎明奚所在的渔船,先后抵达了大燕慕州港。
做为两国之间通商贸易的主要港口城池,这座已有百年历史的古老城池一如沧海明珠,璀璨而耀眼。
灯火昼夜不熄,街上行人往来不断,人声鼎沸,乃是一座不夜城。
同时,也是除去燕都之外,大燕人口最密集的城市,也是税收大县,燕军水师最为重要的基地港口之一。
常年驻军十万,战船过千艘,时刻处于战备状态,乃是大燕国门般的存在,其战略地位等同于大乾的燕云二州。
有了林辰的事先安排,徐安几人很顺利便入住了慕州使节驿馆。
由于已是深夜,徐安并未即刻去见骆姿,反倒是想马上去使节人员被杀的现场看看。
但在与慕州官府的人员了解具体情况之后,得知案发现场竟有七八处之多,便暂时打消了连夜勘察的念头。
次日清晨。
用过早餐之后,让驿馆的人为萧尔沁兄妹准备了两个面具戴上,徐安这才示意庞奇去通知骆姿来见。
庞奇于神月岛上受伤,但并未伤及根骨,加上已被林安一家治疗过,在船上休养那几天也已好了一点,如今虽走路还有些坡,但大致无妨。
萧尔沁兄妹处于失忆状态,存在着太多不确定性,眼下并不好与使节团之人相认,稍作掩饰是必须的。
至少,在给他俩安排好一个合适的理由出现之前,不宜让外人得知身份。
不久后。
使节驿馆的一处院子,正厅中。
庞奇手上捧着一大堆文书,率先走了进来。
将文书放于桌上后,却先将徐安拉到一边,小声道:“大人,渔船的所有人都已在驿馆的另一处院子集合,但下官已经去看过,当中并无泥鳅二人的身影。她们怕是已经偷溜了,不过,却托船长给我们留下一张字条。”
说完,便从怀中取出一张小纸条。
徐安接过一看,了然后蓦然笑道:“还真是够坦诚的,但似乎有些晚了。”
庞奇显然已经提前看过纸条,此时接了一句:“那大人作何打算?”
徐安思考了几秒,“不怎么办,大燕少帝身亡一事,本就突兀,想来定是深有蹊跷的。不必她俩明言,本官亦不会轻信,除非让我亲眼见到少帝的尸身。但这事说到底是燕国人自己内部的事,我们即便要插一手,也不是现在。骆郡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