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萧尔沁身边并无史官,也不常驻京城。
从萧尔康认出周泉的那一刻起,便等同于承认自己“太子换狸猫”的事实,不容争辩。
愣了愣后,萧尔康冷漠道:“你将这小史官叫出来,恐怕不只是为了揭露本宫身份那么简单吧?”
他并非愚木,当也知道此时自己已然暴露,故而不再自称“本君”或者“孤王”,改用了“本宫”。
徐安笑道:“当然不是!周师弟虽然在你身边做史官的时间不久,但在他的史官记册中有过这样一段记载:天景三十二年中,八月十九,储君召内务府令来见,斥责之,盛怒。半个时辰后,疾书一册,欲上表于宫。御书房待驾,留三刻,未待圣临,即返。”
“当时的内务府令,便是你的岳父金虎!不知徐某可有说错?当然,现在这段记录,恐怕已经被殿下毁去。但不要紧,记录虽毁,史官仍在,并不难查!相信,殿下一定不会否认。也正是那时起,殿下在驻留御书房等待见驾的三刻钟时间里,心境产生了某种极大的变化。”
“令你放弃了大义灭亲的想法,决心为了太子妃而包庇金虎!同时,也开始对孙大夫与台府众吏员产生了杀心,对吗?只因你很了解自己那位老师,以孙大夫的秉性,即便是你亲自出面求情,他也不会放过萧无晟和金虎。”
“而你要保下金虎的唯一方式,只能是杀人!唯有孙大夫死了,你方能保下自己的岳父!于是,你开始借故拖延孙大夫上书弹劾的日程,并怂恿他将身边的亲信都派往陇西,借口寻找更多的证据。以为你的杀人计划争取时间,同时也着手准备你的第三次漠北巡视。”
“如果说你之前的两次巡视,当真是为国为民而去。那么,自你那次入宫回来,性情大变之后,第三次出巡就是单纯为了制造自己的死亡和杀人而去的!顺便,也为你日后顶替漠北王的身份做必要的铺垫。”
“毕竟,你俩虽容貌极度相似,但性格迥异。你要代替你那位弟弟成为新的漠北王,就必须了解他日常的行为习惯。因此,你仍要再去一次漠北燕州!若我没有猜错,在你最初的杀人计划中,京都并非孙大夫的最佳葬身之地,是吗?”
听此。
萧尔康哼笑着,反倒冷静了下来。
重新坐回蒲团上,仰头喝了一杯酒,才道:“哦?先生死在京都不为最佳,那应该死在哪?”
徐安抬眼道:“羌州!根据庞奇从礼部与宫廷司调来的北巡路线图得知,第三次巡视,幽江浮桥完好,但你仍是选择了绕道羌州。美其名你是要顺道巡视,实则却是在为孙大夫寻找葬身地!因为孙大夫若死在羌州郡王府,你便可将通敌的所有罪责都推到萧无晟一人身上。”
“孙大夫之死,便是萧无晟为掩罪而杀人,金虎可置身事外!”
萧尔康浅笑:“既是如此,那本宫当时为何会同意了先生留守京都的请求?”
“只因都一样,孙大夫留在京都也一样会死!出巡前,你已策反了曹怀兴,成功拿到了部分幽灵卫的控制权,并完成了自己嫡系的渗透。孙大夫留在京中等死,其实也不过是换个名头。不死于萧无晟之手,那便栽赃到吴应雄身上!”
徐安沉声接道:“结果也正是如此,台府被幽灵卫所灭,死于自己人之手,而所有的证据线索都指向了你想要钳制、扳倒的人。吴应雄如是,骆家如是”
“但为什么?一年前的八月十九,你入宫本为了大义灭亲,亲自举报金虎。在御书房等待的短短三刻钟时间里,到底是什么导致你性情大变,最终沦为弑师杀弟的凶手?”
萧尔康听了,蓦然伸手拍了两下手掌,反笑道:“不得不说你有些本事,大致说对了本宫的谋划!但真相有那么重要吗?”
“有!不瞒殿下说,我必将此案查清。”
“哪怕你知道真相后,身陨此地,你也愿意?”
“愿意!只要殿下有本事取走徐某的性命,徐某甘愿赴死。”
“好!”
萧尔康忽而大笑,目光微妙道:“不愧是永和帝麾下的权相之子!与当年的徐敬之一样,都是极具胆色之辈。那本宫就让你死个明白!”
而当萧尔康手中说出“徐敬之”这三个字时,徐安想要伸向桌上酒杯的手瞬间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