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挨到外面没了声音,他才偷偷从羊圈钻出去,翻找出众人吃剩的残羹冷炙,疯狂往嘴里塞。
冰冷的羊肉味道其实并不好,远没有刚炖煮出来时鲜美。白花花的油脂凝固在汤上,形成厚厚的一层,散发出淡淡的腥膻味,光是看着就令人倒胃口。
但对于那时的艾尔肯来说,那已经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美味了。
在偷吃的行为被发现后,艾尔肯意料之内地被父亲用鞭子狠狠抽了一顿。
那鞭子厉害得很,是由一整块牛皮编织而成,柔软而结实,轻轻一抽都能在身上留下一道红痕,更别说他那身强体壮的父亲了。每一次动鞭子,他都会被打得皮开肉绽。
艾尔肯从小到大被那鞭子抽过许多次,每一次都疼得他直哭着求饶,但这一回他却没喊。
他紧紧地蜷缩在地上,双唇紧抿,努力回味着嘴里残留的羊肉和油脂的香味,想拼命记住这味道。
他当时以为那是自己这辈子最后一次吃肉了,没想到,在这片被族人们称为死亡禁地的边缘,他竟然还能吃到新鲜的羊肉。
“愣什么?吃啊,不好吃吗?”贺庆在一旁眼巴巴道。
艾尔肯忙摇头,接着低头将一大口肉塞进嘴里。
滚烫柔软的脂肪在唇齿间爆开,往下一咬,结实的肌肉迸发出浓厚的香味。
在烤炙过程中,羊肉只草草撒了一层粗盐,味道却不像制作过程一样简陋。没有记忆中的膻味,甚至越嚼越能尝出一股从未体验过的鲜美,这味道疯狂刺激着味蕾,完全令人无法抵抗。
艾尔肯再也顾不上想其他,狼吞虎咽地将肉往自己嘴里塞,吃的满嘴流油。
看他如此,贺庆也忍不住了,挑了一串看着颜色深一点的肉串就往嘴边送。
炽热的羊油滴到贺庆手上,烫得他手一抖,却半点没影响他张嘴吃肉。
他草草吹了几下凉,随后就迫不及待地将羊肉送入口中。
刚囫囵嚼了几下,贺庆就沉默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底已经闪着泪光了。
“小艾——!”他泪目道,“你们这儿羊吃啥长大的,咋怎么这么香啊,我从来没吃过这种味道!你家里还缺儿子不,把我算上吧,我可能干了,每天给吃顿羊肉就成——”
“唔?”艾尔肯嘴里塞得满满的,想回答又说不出话,还没太听懂贺庆刚才嚎了一顿什么,于是边“唔”边挥着手里的肉串比划。
贺庆看他的动作,还以为这是什么当地吃肉特有的仪式,也跟着挥起来。
坐在对面,默默看着这俩人群魔乱舞的萧凤:“……”
至于吗,吃个肉跟中毒似的。
她淡定地收回视线,将烤好的羊肉放到嘴边,耐心吹了一会儿凉,才斯文地咬下一小块。
刚吃下第一口,她的双眼就猛地一亮。
肉块油润多汁,每嚼一口,羊肉特有的芳香就在齿间不讲道理的迸发,瞬间占满整个口腔。
或许人在吃到自己喜欢的食物时,不管原先的处境有多么糟糕和绝望,心里都会不自觉地感受到幸福与满足。
她细细咀嚼着嘴中的羊肉,垂下眉眼,唇角扬起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弧度。
——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