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州的另一头,是契丹的军营。
非常严整。
不过,这一次领兵的,不是可汗,而是他的女儿耶律真如月,以及一个汉人。
汉人的名字叫韩延徽。
这个汉人,是真如月一次去“打草谷”抢掠汉人时,回来的路上“捡”来的。
当时的韩延徽已经冻饿昏厥了。
不知杀过多少汉人的真如月,这次却同情心泛滥,把这个汉人书生带回了捺钵,交给了父汗。
几天之后,真如月才得知,这个汉人,已经成了父汗的座上宾,对父汗的军政大事做出了很多建议。
比如说,修建龙化城,使得契丹人终于有了一个像样的大城市,父汗终于可以在一个叫做“都城”的地方发号施令了。
契丹人崇拜太阳神,“契丹”二字的意译,就是“东方太阳神”。于是,韩延徽就把龙化城的宫室门都弄成向东开,让阿保机非常开心。
搬进城里的契丹人,在冬季严寒到来的时候,再也没有冻死的。
还比如,在他的建议下,父汗设立了南北面官制度。契丹以前的那些高位,什么于越、惕隐、夷离堇,统统划归北面官管辖,负责统领契丹民众。而汉人则一律归南面官治理,官衙除了三省之外,还有什么枢密院、御史台,甚至还有翰林院,说是为读书人设置的。
这是个头脑清晰、能做大事的人啊!
真如月都有些崇拜他了。
而韩延徽对真如月,不仅仅是因为她是可汗的公主,更因为人家对自己有过救命之恩,所以他是两份情感:尊敬和感恩。
很难相信,一个小伙子对一个姑娘有两份感情,却都不是爱情。
韩延徽做到了。
就是这么两个青年男女,带领着两万契丹兵马南下。
就是这支契丹军的来犯,把晋王从新婚的软榻上揪到了云州的城墙上。这里没有李九娘身上那股惑人心神的麝香味,只有一阵阵西北风。
风里面还有些灰砂。
李存勖眼睛里好像进了沙子,他用手随便揉了一下,尽量看清远远的契丹营寨。
旁边的周德威心中是感慨的。上次云州之战都好像就在昨天,然而参战双方,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那个义薄云天的沙陀王,已经入土为安。而对面的契丹军,也没有了那个契丹可汗。
只有云州刺史没变,还是剑眉鹰鼻的程怀信。
不肯当李克用的义子,使这位老资格的河东将领,一直不能进入河东高层。
当然,他也习惯待在云州了。
云州就是他的家。
李存勖皱着眉,心里有些烦躁。
不论是谁,离开千娇百媚的新娘子来到这里喝西北风,都会烦躁。
李存勖更烦躁的是,这个契丹,总是捣乱。
“镇远,孤想把这契丹的威胁,一劳永逸解决掉。有何良策?”
李存勖的考虑很简单,虽然契丹也是三支令箭之一,但是目前不好处置。
他的重点是,先取幽州,之后合整个北中国之力,压垮朱梁。
那个时候,可以考虑完成“逐契丹”这支令箭。
李存勖的这个战略,周德威当然是知道的。所以,听到大王垂询,他就像当初对李克用那样,又开始了自己的分析。
“大王,臣以为,此事当有三个计较。”
对周镇远的开场白,李嗣源、李存璋他们是再熟悉不过了。李存勖倒是有些稀奇,看了一眼身旁侍立的郭崇韬,笑着问道:
“安时,想知道镇远是哪三个计较吗?”
面对声名威赫的周德威,郭崇韬还是有些拘谨,虽然大王很随便,他可不敢。
“镇远将军的妙计,崇韬洗耳恭听。”
当然还是要李存勖说话,才显得很正式。
“那好,镇远,孤也愿闻其详。”
如果是老大王,不会这么复杂。老大王总是简单一句话。
“且说。”
周德威没时间去对比两位大王的口吻,他要尽量让自己的分析精确又具有可行性。
“大王,臣第一个计较,就是如今云州。既然契丹来犯,肯定要让他吃个大亏,以儆效尤。”
李存勖有些失望。这就是父王留给我的智囊?兵来将挡水来土屯,恐怕也不用你“计较”吧?看看郭崇韬,郭崇韬倒是认真倾听,显然并没有发表意见的想法。
大王当然可以随时发表意见。
“镇远放心,孤肯定会狠狠给契丹一个教训,让契丹明白,咱们晋国,可不是什么软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