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那你哪来的门路?”
“嗐,买洋妞儿么,这跟跑江湖的有啥关系?”于德海忙说,“你们该不会是以为,只有那帮土匪和人贩子才卖洋妞儿吧?”
江连横等人互相看了看,将信将疑地问:“难不成毛子自己也在卖?”
“那当然了,人贩子又不是咱们的特产,毛子对自己人也是连坑带拐,而且他们在铁路上还有关系照应,不用担心被人查出来,手底下的洋妞儿,个顶个的年轻漂亮!”
于德海瞬间拿出一副牙人做派,信誓旦旦地介绍起洋妞儿的“行情”。
“北边打内战,从年初就开始闹腾,毛子的皇帝退位以后,老多白毛涌过来了,听说有不少都是贵族,在那边被抢,来这边保不齐被骗,活不下去了,卖儿卖女的一大堆。现在有钱人家都时兴买个白毛当媳妇儿,我见过两回,长得可带劲了。江老板要是有兴趣,我就带你们去看看。”
“离这远么?”江连横问。
“不远,溜达着就能过去。”于德海顺势奉承道,“江老板,您做这么大的生意,那不得整俩洋妞儿在身边么,不图他给你生俩大胖小子,以后到哪领出去,那也带派啊!”
听了这番话,江连横确实有点活心,于是便左右看了看,似问非问道:“那……咱们过去看看?”
不用说,闯虎第一个点头同意。
“东家,我觉得可以,毕竟咱来都来了,也不能带着遗憾回去呀!”
江连横重重地点了点头,颇有几分感慨:“虎啊,还得是你最得我心,哥平常没白疼你。那么——薛掌柜的意思是?”
薛应清原本并不打算跟生人搭线做生意,可是一听于德海说,他介绍的卖家,在中东铁路的官面上有照应,便也有些心动,想要跟着过去探探情况。
毕竟,尽管毛子内战的局势还不明朗,但哈埠作为中东铁路的附属地,其间的大事小情仍旧由这里的白毛拍板做主。
他们要是带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这门生意就不会有太大风险。
思来想去,薛应清问:“你说的那个地方在哪?”
“从这出去往西走,没多远,有家‘老枪俱乐部’,就在那个地方。”
江连横和薛应清对那家俱乐部有点印象。盛宝库带着他们在埠头区转悠的时候,几次从门前经过,却都没有进去。
不过,那家俱乐部好像并不叫“老枪”,只是在招牌的右下角画了一只小手枪而已。
于德海介绍道:“那家俱乐部挺大,在哈埠也算是老字号了,听说是个退役军官开的,都说他祖上是个大地主,最阔的时候,家里有几百号农奴呢,老板好像叫契赫洛夫。”
“好像?”薛应清有点不满,“你到底是有门路,还是没门路?”
“有有有,他们以前贷过款,而且我跟那边‘照座的’也认识,就是没跟他们的老板说过话。”
江连横想了想,问:“这人是不是跟‘大胡子帮’有关系?”
“您咋知道的?”于德海万分诧异,“据我所知,他就是个‘大胡子帮’!要不怎么说江老板您神通广大呢,真是啥啥都知道,比我还门儿清!”
江连横没接捧,却转过头跟薛应清相视一眼,心说:怪不得盛宝库几次经过,都没领他们进去。
而且,按照老钱儿的说法,“大胡子帮”云散世界各处,尽管改换了姓氏,却始终跟当地群众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颇有种风月露水、点到为止的意思,他们做这行当,倒是并不让人感到惊讶。
犹豫片刻,薛应清终于点了点头:“趁现在还不太晚,那就过去看看吧。”
“好好好,江老板,薛掌柜,那你们几位就抓紧收拾收拾,我给你们带路!”
刚挣了十块现大洋,眼瞅着又要挣一笔人头费,于德海美得不行,看那眉飞色舞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要去说媳妇儿呢。
今夜无风,不太冷。
离开马迭尔旅馆,江连横等人在于德海的带领下,索性徒步前往“老枪俱乐部”。
一路向西,走了大约盏茶的工夫,迎头就见街对面矗立着一栋三层洋楼,楼不算高,可占地面积却不算小,南北两侧,各把着一处胡同口。
招牌围了两圈儿红蓝色的霓虹灯,此刻正在夜色下闪烁变化,当间写了一长串儿洋文,看不懂,但看着右下角画的那只小手枪,可知几人并未来错地方。
门口站着两个凶神恶煞的毛子,绅士贵妇在二人之间往来穿梭。
一阵阵管弦乐夹杂着欢笑声徐徐飘来。
于德海转过身,呼出一团哈气,朝几人说道:“江老板,咱们得从后门儿进去,直通二楼看货。”
江连横等人点了点头,随同他绕过俱乐部,来到一扇黑漆的窄门近前。
这边只有一个抽烟的毛子把门儿,于德海走到他面前,嘀哩咕噜地白话了几句,旋即抬手朝众人这边一指,那毛子警惕地瞟了两眼,点点头,弹飞了指尖的香烟,转身打开俱乐部的后门。
“江老板,这边都说好了,你们进来吧!”于德海招呼道。
这三天下来,几人早已发现,凡是在道里混得开的华人,或多或少,都能整两句毛子话。
江连横对此并不意外,正要迈步上前,李正西却先横跨了一步。
“哥,我走前头吧?”
江连横没有阻拦,紧接着头刀子也一步上前,跟西风并肩。
见状,于德海连忙笑着宽慰道:“几位不用担心,这都是正儿八经的生意人,啥事儿没有。”
情况也果真如他所言,江连横走进后门儿,沿着窄小、昏暗的小楼梯上到二层,再推开门时,便是一派歌舞升平、莺莺燕燕的场景。
听于德海说,这家俱乐部原本不许华人入场,只因这两年战况激烈,顾客没有以前那么多,这才渐渐开放了限制。
江连横等人所站的地方,远离舞池中央,贴边儿靠,只能远远地看见那帮洋人把盏言欢。
人群之中,时不时爆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也不知是哪个毛子被伏特加醉出了洋相。
于德海站在几人身前,踮着脚尖,抻脖张望,寻摸了一圈儿,终于眼前一亮,当下便朝不远处的服务生吆喝了几句,旋即回过头,冲大伙儿笑了笑。
“江老板,我朋友来了,待会儿咱找个雅间儿,您看看这的洋妞儿,包您满意!”
江连横等人点了点头。
闯虎人在最后面,本身个头就矮,这一下被几人挡得严严实实,又是蹦跶着窜高跳,又是蹲下来扒拉别人裤管儿,可把他给急坏了,连忙疾声问道:
“诶,什么情况,让我瞅瞅呗?这啥地方啊?洋窑子噢?哪个好心大哥给我借个光呗!”
于德海应声转过身,笑着说:“这里的洋妞儿可不叫窑姐儿,那得叫名媛,都是上流社会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