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社党的复国计划并未放弃。
尽管失去了东洋权臣的支持,刺杀张老疙瘩的计划失败,同时又折损了大批军火,就连寓居在旅大的遗老遗少都几近心灰意冷,但以老山人为首的“满洲狂热者”,仍然以下克上,动用各方关系,强行挑起战争。
正所谓,满蒙亲善。
王爷虽然失势,但宗社党在北方还有一支蒙匪马队。
很快,这支三千余人的部队,就在几个东洋预备役军官的指挥下,挥师南下,窜扰洮南。
只是,这时的行动,早已跟宗社党最初的计划相去甚远。
没有南北夹攻,没有里应外合,只是一帮号称是“成吉思汗再来”的乌合之众,在拼命做一场弥天大梦而已。
张老疙瘩闻讯,火速派吴大舌头奔赴洮南阻击,同时以奉天督军的身份,电请热河督统、黑龙江督军各派精兵合力剿匪,京师当局也协调各方,予以支持。
不过,小东洋故技重施,又一次拒绝了老张“借用南铁运兵”的请求。
三军将士只好徒步赶赴战场。
于此同时,奉省再次清扫宗社党余孽。
正如江连横所预料的那样,战事还未打响,佟先平就从营口赶来了奉天。
佟三爷先联系了赵国砚,确认了荣五爷的案情以后,当日便带着歪嘴杨踏上火车,来拜江家的码头。
…………
大西关,德义楼。
江连横在此设宴,给佟三爷接风洗尘。
赵国砚去车站接人,雅间里还有刘雁声、王正南和李正西,都是当年在营口跟佟三爷打过交道的人。
排场不小,可以说给足了来人面子。
少倾,一阵说笑声将房门轻轻推开。
“道哥,佟三爷来了。”
赵国砚侧身请远客先进雅间。
两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抱拳走进屋内,连声笑道:“江老板,多日不见呐!”
江连横应声起身,抱拳回道:“佟三爷辛苦,来来来,快请上座!”
寒暄过后,众人各自落座。
佟三儿仍旧是其貌不扬,不光面相五官毫无特点,就连穿着打扮都不曾让人眼前一亮。
要不是他身边还坐着个满手大金镏子的歪嘴杨,江连横一走一过,很可能根本就认不出他是佟三爷。
毕竟,当日营口一别,已经过去了三年。
歪嘴杨的变化不小,辫子铰了,换成大光头的造型,见了江连横,嘴好像也不再歪,改往上翘了,说起话来不再蛮横,俩眼一眯,张嘴闭嘴,全是中听的好话。
时过境迁,该是他们求到江家的时候了。
“江老板,荣五爷的事儿,咱们在营口多少有点儿耳闻。”歪嘴杨挑起大拇哥,“高,实在是高!能在关东州整出那么大动静,我佩服,我太佩服了,来来来,我必须得敬你一杯!”
“嘶——”
江连横用手盖住酒盅,眉头紧锁,却问:“兄弟这话,我怎么没听明白?荣五爷——他咋地了?”
歪嘴杨愕然,眨了两下眼,随即“啪”地扇了自己一嘴巴,慌忙笑着改口道:
“这——嗐!你瞅我这人,听风就是雨,像个娘们儿似的,一天天净在这瞎传!那個……江老板,三爷,你们俩唠,我尝尝菜。嗬!这菜可比咱那边的楼外楼强多了,要不咋说是省城呢!来来来,哥几个走一个!”
于是,江连横便转头看向佟三爷。
佟三儿笑着提起酒盅,也不多言,只是说:“来,江老板,咱俩都少了个麻烦。”
“哦?”
江连横仰头酒尽,却问:“三爷,我的确是少了个麻烦,但你未必这样吧?荣五爷惨遭毒手,你还能拿到药材么?”
佟三儿连连摆手道:“江老板玩笑了,钱这东西,有命挣也得有命花呀!现在奉天眼瞅着要打仗了,海城、公主岭、开原,全省各地都在清查宗社党,我巴不得早点儿跟荣五爷撇清关系呢!”
“三爷,你应该是旗人吧?”江连横好奇地问,“宗社党复国,你不支持?”
佟三儿再添一杯酒,没有直面回答,转而笑着反问:“江老板,你是汉人,难道大总统当皇上的时候,伱也跟着乐呵?”
言罢,众人哈哈大笑。
庙堂之事,就此翻篇不论。
吃了几口菜,咽下几杯酒,江连横又问:“那你的生意咋办,以后准备改行了?”
佟三儿摇了摇头,却说:“药材虽然断了,但我在港口那边,还有从南国来的云土买卖。江老板,你在省城立柜,想必也应该听过点风声——新上来的黎总统和段总理不对付。”
“听说了,但这跟你的生意有关么?”
“当然!”
佟三儿低声解释道:“老方这一死,他手底下那帮人,现在谁也不服谁。看着吧,以后早晚还得打仗,到时候军阀各自为政,军饷是第一要务,现在禁烟令已经松动了,往后还得是土货的天下。”
江连横笑了笑说:“原来如此,那我就先预祝三爷生意兴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