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雨晴和白国屏姐弟二人共同支撑下,这家,还能勉强维系。
如今弟弟死了,白雨晴孤掌难鸣。
别看眼下一家老小哭得稀里哗啦,可她已经在冥冥之中有所预见——丧事过后,老爹的几房姨太太、国屏的几房姨太太、连同她自己的姊妹,必定会吵着拆家散伙,争相去分割家产。
尽管平日里和睦美满,实则反目成仇也只在旦夕之间!
白家——完了!
支开众人以后,白雨晴颓然而立,怔怔地看着弟弟的头颅,只等那四下无人之时,方才流下眼泪。
她身形本就有些瘦弱,打小又缠了足,眼下寒风飞雪中又只穿着一件单衣,更像是随时都会被风吹散。
身后的吵闹声虽然很远,但又很真切。
沉默了许久,白雨晴才叫来一个下人,让他去叫管家储良生和翻译董绍德过来,随后又稍稍酝酿了一下,站在板凳上,将弟弟的人头从房梁上摘下来,捧在怀里,去寻白布。
白家老小,都聚在中庭的院子里,撕扯在一处。
这时候,当然没有人注意到,正房的屋脊上,竟匆匆掠过两个人影,翻墙越窗,堪称如履平地。
…………
这场乱哄哄的闹剧,一直持续到上午才渐渐消停下来。
白雨晴既要忙活着安抚家眷,又要忙活着预备弟弟的后事,间或还要思索白家未来的走向和对策。
这么一通下来,就算是神仙也顶不住。
白雨晴身心俱疲,在屋里枯坐着等待。
有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她方才不小心着凉,竟开始头疼脑热起来,忽地哀思老爹,心中不免感慨:爹呀,这么大的一个家,你是怎么撑起来的?
如今,少姑奶奶身边只剩下三四个能打的崽子,此刻也人心惶惶,总是时不时互相张望,似乎已经出现动摇。
白雨晴见状,只好勉强振作起精神,昧着良心安慰道:“不用担心,往后,咱们白家不会再动手了,你们只管好好干,我爹在时,你们该有的,还会有!”
这点钱,白家还出得起。
“而且,别忘了,‘海老鸮’的三妹,‘串儿红’还在东洋那边,江小道想救他大姑,还得靠咱们说话,只要这一点不变,咱们就还有的谈。”
没想到,话音刚落,院子里便响起一阵脚步声。
董绍德冲进屋内,连门都没关,肩上的雪花也没掸一掸,步便来到白雨晴座前,低声疾道:“少姑奶奶,有、有个事儿——东洋的‘黑帽子’好像、好像准备把‘串儿红’放了!”
“你说啥?”
白雨晴不顾病体,腾地窜起身来,直问:“为啥?是不是周云甫托人使钱,把‘串儿红’整出去了?你快去跟三浦先生说,无论周云甫出多少钱,我们白家出双倍!”
纺织厂还没复工,但白家这几年攒下的家底,足够跟奉天任何一家叫价。
“少姑奶奶,不是周云甫呀!”
“不然还能是谁?”白雨晴奇怪,“江小道?就算他有钱,他哪来的门路,能比咱家还硬?”
董绍德皱眉兴叹:“嗐!少姑奶奶,东洋人那边不肯说,这……这我也不知道呀!反正,看那意思,东洋人更看重人家。”
“三浦先生怎么说?”
“他说……咱们就算搬座金山过去,人家也不买账。我估摸,要救‘串儿红’的人,不是有钱,而是有权。”
“坏了。”
白雨晴登时瘫坐在椅子上。
她手里唯一能跟江小道谈条件的筹码没了!
可是,她想不通,到底会是什么样的人物,能不花费一分一毛,就能让鬼子心甘情愿地卖他一个人情?
正在此时,又有人一路小跑走进屋内。
管家储良生两耳冻得通红,手里拿着一份《盛京时报》,急匆匆地说:“少姑奶奶,坏了坏了,这回真出事儿了!”
白雨晴慌忙接过报纸,低头一看,却被头版标题惊出一身冷汗!
“昨夜凌晨,奉天巡防营于北塔法轮寺荒庙内,破获党人据点。”
看来,官府不会出面——白国屏白死了!
“少姑奶奶,咱们现在咋整,你别不说话呀!”
“少姑奶奶,少姑奶奶!”
任凭旁人如何叫喊,白雨晴却已然出神。
她的目光,直愣愣地看向门口那一方雪景——白茫茫一片!
“真干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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