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瑟夫有些激动地接道:
“我拜读过您很多文章,之前一直觉得很奇怪,您作为一名自由斗士,为何始终没有对巴黎最为肮脏腐朽,最为黑暗的地方发起攻击。直到我看到您的那篇文章,才知道错怪了您。”
马拉疑惑地眨了眨眼:
“您说的最为腐朽黑暗的地方是指?”
约瑟夫握紧了拳头道:
“当然是高等法院!那里满是钱权交易,时刻制造着冤案。法官们将受害人的苦难当做发家致富的手段,那里就是巴黎民众所有苦难的源头!”
他可一点也没有污蔑高等法院,后世有大量资料记载,此时的高等法院是法国最腐败的地方,没有之一!
因为法官逐渐世袭化,加上法官的权柄越来越重,官司的输赢完全变成了贿赂法官的比拼。
以至于很多底层民众遇到了事情,宁愿去找帮派帮忙解决,也绝不去法院。
直到拿皇上台,重拳整顿司法之后,法院才开始干净了点。
马拉皱了皱眉,他的消息非常灵通,自然知道高等法院里的那些肮脏的勾当。
和高等法院比起来,其他部门的那些官僚纯洁得就像个还未成年的小姑娘。
约瑟夫继续道:
“您那篇文章写得真好,痛斥高等法院对税务法案的无耻阻扰,揭露了他们和贵族之间肮脏的交易!”
马拉闻言不禁有些羞愧,自己的文章里只是提到法案对国家财政有益,法院并没有驳回的充分理由,连续三次拒绝注册应该是有隐情。
但还远没到“泽维尔”先生所说的“痛斥”的程度。
约瑟夫像是在自顾自地进行演说:
“由于高等法院掌握着出版审核权,一直都没有报社敢于揭发他们的丑恶,但我决定向他们宣战!
“即使我的报社被查封,即使我身陷囹圄,也绝不后悔!至少尊敬的马拉先生与我并肩战斗过!”
马拉听着他慷慨激昂的宣言,突然感觉自己简直就是个胆小鬼。
因为在潜意识里知道,写涉及高等法院的东西会很难通过出版审查,于是自己便不自觉地回避这一块,有多少丑恶与不公,因为这份怯懦而被掩埋于谎言之下。
年轻的泽维尔先生才是真正的斗士!
约瑟夫看着马拉的神情,心说成败在此一举了,当下深吸一口气,道:
“马拉先生,我知道这一切非常危险,即使您选择退避,我也绝对能够理解。但我将会为法兰西人民,继续战斗到底!”
马拉只觉一股热血涌上头顶,猛地站起身来,用力握紧双拳,认真道:
“我会与您一同战斗,揭露高等法院的罪恶!将司法公正与尊严还给人民!”
……
巴黎西郊,警情处驻地。
约瑟夫在富歇等警情处高层的陪同下,从挂着“情报队”、“行动队”、“资源队”等牌子的房间前快步经过,走进了走廊尽头的主管办公室。
警情处发展得很快。刚才富歇已向他做了简要的汇报。如今整个警情处已有四百多名“警员”。线人更是遍布巴黎各处。
类似市政厅、法院、大使馆这种重要部门,都已建起了整套情报网络,每天按时收集汇总情报。
眼下若论起情报获取能力,人数多七八倍的秘密警察也不敢说能胜过警情处。
约瑟夫在办公桌前落座,先称赞了一番富歇等人出色的工作,然后便开始布置任务:
“警情处必须在一个月内,将高等法院的大法官,以及重要官员的贪污、犯罪情况调查清楚!”
其实这些事他派人吩咐富歇就行,但事关自己的政治前途,所以他决定还是亲自来警情处一趟,以示重视。
“还有塞维尔公爵、塞律里埃伯爵……”他看着手里的纸条,一连念出十几个名字,都是苏米亚尔在内阁会议上提到的支持罢免布里安的大贵族。
“这些人也要详查,不论是歼污妇女还是偷税漏税,甚至打伤仆人之类,能查到的都查一遍!”
“是,殿下!”
约瑟夫又说出一串街区和门牌号,对富歇道:
“这是马拉的地址。”
富歇疑惑道:
“是那个让-保尔·马拉?顽固的反王室分子。”
约瑟夫点头:
“目前他算是‘自己人’。你可以让手下主动去当他的线人,把查到的高等法院的黑料交给他。”
他刚才已成功引导马拉这条“食人鱼”游向了高等法院。得让猎物出现点伤口,“食人鱼”才会撕咬得更为猛烈。
……
巴黎高等法院。
二楼的大法官休息室里,韦济尼埃大法官将一团报纸狠狠扔在面前官员的脸上,怒道:
“你究竟在干什么?竟然让这种东西通过了新闻审查!”
那官员小心地捡起报纸,展开,就见这是一份《巴黎商报》,头版标题赫然是《高等法院法官世袭带来的危害》。
他皱了皱眉,又看向后面那份《新闻与图片报》,头版是《高等法院权力范围的讨论》。
他慌忙辩解道:
“韦济尼埃伯爵,这些文章并没有问题,我昨天仔细看过,虽说有一些暗示或误导性的内容……”
韦济尼埃身旁长了个鹰钩鼻的法官皱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