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也很简单。”

水月僧不紧不慢地解释：“梦境与真实是有区别的，大梦觉身，能够化梦为实，我刚才只是召来一道大哥风非凡的身影，不过你觉得那个梦觉之身的‘风非凡’，与真正的大哥，有什么样的区别？”

“他只是一道梦中的幻影吧？”

戚无垢眉头微蹙。

“这么说也没错。”

水月僧淡淡地道：“那么现在有一个问题，假说这个幻影，拥有吾等之兄长风非凡全部的记忆、经验、法力、修为，这些一切的一切，都与本体没有任何区别，甚至自身也是真实无缺的，那么谁能证实这个幻影是虚假的，而风非凡是真实的？”

“真实的，本身就是真实的。”

戚无垢沉声回复。

“也不尽然。”

水月僧摇了摇头，他的声音沉静如水。

“我举了个例子，你做了个梦，梦中你变成一只蝴蝶，然后你从梦中醒来，你生出一种疑惑，那就是并不是你做梦变成了蝴蝶，而是蝴蝶做梦变成了你……明白吗，梦境是否真实，在这个层面上，也就是一层认知。”

他右手轻轻一挥，一只蓝翅蝴蝶从掌心中飘了出来。

“试问，世人要如何判断真实与虚幻的区别，假设某人做了个梦，梦中的某人又做了第二个梦，这个梦中他又在做梦，这些梦境层层叠叠的嵌套，你认为这个由众多梦境不断嵌套循环的梦境，究竟算是真实，还是虚幻。”

“可是，既然是梦，那自然是要醒的。”

戚无垢看向水月僧的右手，那只蝴蝶飞了一阵子，又变成了数只蝴蝶，将水月僧的周身环绕着，像是将他的身影化成一片梦境。

“对，梦境会醒。”

水月僧笑着问：“可是如果宇宙时空也是一场大梦，寰宇大千只是某个人脑海中的梦境，它从初生到毁灭需要亿亿亿万年，那生于其中的我等，也无法区分出梦境的真实与否，你说是吧？”

“这么说倒也没有问题。”

戚无垢苦笑一声：“不过这与这门神通‘大梦觉身’又有什么关系？”

水月僧点了点头：“大梦觉身有一种特性，这种神通法门，以自身因果为丝线，集纳有情众生之梦境，从中窃取出一道梦觉之身，梦觉之身可以完全的窃取原身的所有，不管是法力修为，还是力量本身，理论上都可以完美再现。”

“你可以将其视为一种特殊的身外化身，它与身外化身一样，都是真实无虚的，梦觉之身有一个‘觉’字，唤醒的每一道梦觉之身，都与本体没有太大差异，是可见的，可以自主交流战斗的实体，而并非虚幻的存在。”

“一旦梦觉之身被这佛门神通激活，就相当于多出一个强有力的帮手，而且在此过程中，几乎不会消耗自身的法力，因为梦觉之身亦不是借助元神、法力、真气存在，只是发动这种佛门神通，需要法力来支持，维持其存在的是心灵分划出去的算力。”

水月僧详细的解释了起来，原来，梦觉之身只要发动成功，就不再消耗自身法力，也没有其他损耗，唯一的要求就是需要分裂庞大的心神，需要将思维分裂，来模拟创造出梦觉之身。

这实在是骇人听闻，按照这种说法，梦觉之身在激活后，就不需要再消耗任何法力，只要有庞大的心灵力量来维持，就能够长时间存在。

假如是显神级别的强者，利用法有真灵，也能够短时间创造一道法力投注的真气分身，或是临时制造一具身外身，可惜都是需要消耗额外的法力。

“等、等一下……”

戚无垢瞪大了双眼：“这岂不是说，刚才那个梦觉之身，也就是大哥风非凡，‘他’是可以展现出原身全部的实力？”

“从‘大梦觉身’的理论上来看，确实是如此，就连天罚神兵的威力，梦觉之身版本的风非凡也可以再现。”

水月僧微微一笑：“只是，这也只是理论，本质上，梦觉之身终究只是一道梦‘觉’之身，并不是本体，若是演绎这么佛法神通的人，修为有限，那是无法真正复原梦觉之身的全部力量。”

“就算如此，那也非同小可。”

戚无垢听到这里，突然醒悟过来，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脸色也是一阵激动，

“哪怕只要能够复现一部分的力量，岂不是就等于在关键时刻，多了一个助拳的高手。”

“对，不过，梦觉之身也有极限，”白衣僧人点头，回答道：“无论怎么说，大梦觉身这门神通也不可能唤醒超出自己想象之外的存在，入道级数的强者拼尽全力，也不可能唤出显神级数的高手；哪怕是显神巅峰的强者，也未必能够唤出仙神级的强者，这终归是有个界限存在的。”

“纵使如此，这门佛门神通也是不可思议至极！”

戚无垢感叹万分。

“莲花生大士竟然对二哥予这种神通相赠，看来结下的‘因果’还真是不小。”

“我也是同样的看法。”

水月僧点了点头。

不过，他也没有说通。

除了水月僧以外，只有贺平才清楚，这“大觉梦身”纯粹是一种显神级别的强大神通。

“说句老实话，这种神通，对于还处在入道级数的高手而言，效果是非常有限的。”

贺平冷静的分析。

“入道级数的强者，还没有修炼成‘天理真心’，他们那点心灵本质力量，元神根源，根本驱动不了大觉梦身，可以说是稍微用一下，大脑就会枯竭，心神也会被榨干。”

只有掌握了“天理真心”级别的强者，心灵思维可以不断分划，能够撑住这种消耗，维持唤来的梦觉之身，甚至得到这梦觉之身的助力。

“这有点类似于上古道门传于后世的‘元神裂变法’，可以强行分割自己的元神力量，塑造出与本体法力道行几乎一致的分身。其实一般的身外化身炼制手法，打造的分身，就算能够自行凝聚法力，积累真气，炼就神通……可是，在道行上还是与本尊差距极大。”

——道行，就是对境界的理解和运用。

修士在道行越高，就越能够完全触法元神妙用，将神通或是法力发挥出十成十的威力。反之，道行不够，多多少少会有折损。

身为仙傀门传人的贺平在这一点上多有体会。

事实上，哪怕是活傀儡也存在这个问题，身外化身也好，活傀儡也罢，都可以慢慢凝聚法力，可是道行境界这种东西，不能完美无缺的进行复现。

历代的傀门高手，还有前辈们，都在这个问题上研究了很长时间，已经是尽可能的抹平本尊与傀儡之间的差异，只能说，这是一种天然存在的问题。

然而，梦觉之身似乎没有这种问题，激活大梦觉身神通后，唤醒的梦觉之身与本尊在道行上没有多少区别，这一点就非常变态了。

“不过，以我的本尊的实力，也只能勉强召唤出三个显神级数的强者来……只是，这些梦觉之身是有思想，有意志，要是召唤出自己相熟的道友，或是友人，弟子、后辈，问题还不大，要是召唤了与自己有仇的仇敌，那搞不好会受对方背刺！”

贺平想到这里，忍不住露出一丝苦笑。

这大梦觉身神通，仔细考虑的话，就会发现对于自己来说用处真不大。

先不说自己能够操控各种傀儡助阵，也不缺帮手助拳。

要说起自己的人际关系，那只能用一片惨淡来形容。

贺平也很清楚，自己平生树敌无数，仇敌遍布天下，亲朋好友不是死光啦，就是被自己害死了……

“我要是强行召来显神级数的高手，也只能找仆散龙义这一类人物，至少可以用武力震慑对方，强行命令他替我行事，可是要是唤来云中霆、阿迦尼吒佛、龙象贤佛……估计打到一半可能被他们偷袭，倒是裂云前辈修为比我高，已经半只脚迈入仙神门槛，至于幽帝就更不用想了，‘大梦觉身’神通也唤不出比自己实力更强的高手！”

贺平摇了摇头。

觉得自己抽了个下下签，这个“大梦觉身”神通，要是在落在某些显神级数强者手中，可以说能够发挥出非与伦比的威能。

可惜明珠暗投，落到自己身上，也不知道是不是莲花生在有意使坏，又或者这位西域佛门的神秘强者刻意为之……

唰！

一道漆黑的虹光爆发，也从不知道贯穿了多少虚空，轰隆一阵沉响，一股强烈的邪气爆发出来，好似数十座火山喷发，从遥远的虚空，有一道浓密的魔气凝聚，隐约间，一个曼妙的声音响起。

“就是你们两个小东西，在追杀‘飞魔’和‘骨妖’，还杀了‘烈血’，真是胆大妄为，不知死活！”

显神强者的波动轰然传递过来，戚无垢和水月僧身形都是一震，有一种受到强烈冲击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