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月缺,一弦如钩。
清风吹拂着她的宽袖和裙裾,洁白的梨花瓣纷纷扬扬吹进室内,满室梨香氤氲。
“昭昭。”
身后忽然传来陆时渊的声音。
沈银翎背对着他,淡淡道:“怎么,在吴王殿下眼里,如今我的绣楼,是可以不经允准,在深更半夜随随便便闯进来的地方吗?”
陆时渊凝视她的背影:“听说你留了罗锡白用晚膳。昭昭,你想利用他,对付陆映?京城的一切,你就那么放不下吗?忘记仇恨,安安稳稳待在江南度过余生,难道不好吗?”
“你要我忘记仇恨?”沈银翎转身,险些气笑了,“我父兄惨死,我全家上百口人一夜被诛,你要我就这么算了?!”
“昭昭,伯父伯母那么疼爱你,他们在九泉之下,肯定也希望你能放下仇恨。我记得年少时,有一回你生病了,我去你家探视,伯母告诉我,她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嫁个好人家,一辈子不争不斗,一辈子无病无灾,一辈子顺顺遂遂。我想,你跟着我来江南,也算是了却了伯母的心愿——”
“你住口!”
沈银翎打断他的话,宽袖在夜风中急剧招摇:“陆时渊,你也有脸提我的父亲母亲?!你逼我给你做妾,你也有脸说了却了我母亲的心愿?!”
陆时渊鲜少看见这么生气的沈银翎。
他不自觉地按紧了轮椅扶手:“昭昭,我知道做妾是委屈了你,但妻也好、妾也罢,都只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我待你,还是和从前一样真心实意的。何况你如今是罪臣之女,就算我有心给你正室位份,我也给不了……”
“我父兄是被冤枉的。”沈银翎声音极冷,“我父亲戍守边关二十年,风雪无阻。我兄长年纪轻轻为国征战,十八岁就拿下河西九城。他们是功臣,不是罪臣!我沈家满门忠烈,沈家嫡女,绝不为妾!”
少女眼眸浮着戾气。
曳地青丝和裙裾缠绕翻飞,月色如血,像是连那满室梨花瓣都染成了血红。
陆时渊不知如何回答。
沈国公沈致和长子沈行野密谋造反,这是板上钉钉的事。
他不认为父皇会断错案。
只不过是因为昭昭心地纯善,没有参与进去,所以才不曾知晓她父兄狼子野心的一面。
他深深呼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柔和宽忍:“昭昭,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只知道人应该往前看,人应该为自己而活。你不能一辈子活在你父兄死亡的阴影里,你还这么年轻,你应该重新拥有自己的家。昭昭,我想给你一个家。”
“陆时渊,别装的这么冠冕堂皇了。”沈银翎背对着月光,艳丽绝伦的脸上笼罩着阴霾,“妾,玩意儿罢了,也算是家人?你只不过是想满足你年少时,没有满足的欲望而已。你与陆映,根本没有任何分别。”
“昭昭,我不许你这么说!我是真心爱你,我与陆映不一样!”
“那我问你,如果将来陆争流登基为帝,我想当吴王妃,你会答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