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扶汉室?
还能匡的起来吗?
草庐之中,一边的煤炉正在烧着热水,而沮授看着眼前精神状态有些魔怔的傅燮,心里也开始思索起来。
张仲景已经走了,不出意外的话不多久就会替自己转告自己见面的请求。
而在此之前,他则是带着傅燮回到自己居住的小草庐。
虽然说自己现在是俘虏,但黄巾倒也没有过分苛待,平日做工倒也计薪,与一般的工人没有太大的区别,只不过由于出身的原因被限制了自由,而且具体做什么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几年时间下来,他自然也就置办了一处小家,这小草庐便是他目前的居所,傅燮也同样如此。
他以这样的状态,基本上完全体会到黄巾治下小民的生存情况,百姓究竟是如何的生活生产,这都不需要去询问别人,只需要看自己就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南容觉得黄巾如何?”草庐安静一会儿后,沮授便开口发问。
傅燮回过神来,冷哼一声:“贼寇而已,有何好说的。”
沮授笑道:“你当真如此认为?”
傅燮脸色一僵,随后就转过头不吭声了。
沮授摇了摇头:“南容若是想要匡扶汉室,那倒也不愁没有去处,往后这天下多的是要匡扶汉室的英雄豪杰,可是南容难道不明白大势已去之后,匡扶汉室那只不过是个名头而已吗?”
傅燮有心反驳,但话到嘴边连他自己都觉得无力。
虽然大汉朝廷还在,但是傻子都知道朝廷已经名存实亡,没人会把董卓挟持的朝廷当做朝廷,董卓假天子之手的诏令更不会有人当回事,中枢的权威荡然无存。
士族一旦在地方崛起,那还会真心尊奉汉室吗?
傅燮自己就是士族,当然知道这个答案。
如自己这样忠心耿耿的人当然也是有的,但不多。
眼见傅燮渐渐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沮授才继续道:“大汉倾颓野心辈出,届时世之豪杰所求不过是兵强马壮而王之,多一个匡扶汉室的名头又能如何,做的也是与黄巾一般事而已,那黄巾何尝不能作为选择。”
傅燮沉声道:“就算如此,当初不正是你跟我说,黄巾逆天下士族不可成事。”
沮授怔了怔,随后叹道:“此一时彼一时也,你我在这里生活数年之久,难道还看不出来黄巾已经摸索出可行之路,事实就是他们的治理,并不需要依靠士族。”
傅燮冷声说道:“可我们就是士族,是他们的敌人。”
沮授摇了摇头,道:“天下士族如何与伱我何干,具体到你我而言,只需要考虑自身即可,将来是当世豪杰共逐天下的时代,如果下错了赌注,你我必然前途暗淡,士族不士族的又有什么意义,重要的如何押对赌注而已。”
傅燮神色渐渐平静,但目光却愈发疏远起来:“所以你觉得,黄巾以后可以夺取天下?”
沮授摇头道:“这便是我要亲自接触许辰的缘故了,是否明主,却要亲自验证才好。”
此时,水已烧开,沮授便给两人各自倒上一杯。
黄巾治下,病原之说已经深入人心,虽然多数百姓依然还是舍不得烧水吃,但沮授傅燮都是士族出身,十分追求生活品质,反而他们很愿意听从黄巾吃熟食喝热水的提倡。
即便这会挤占他们本就紧张的生活支出,他们也不在乎。
傅燮盯着热水的雾气,似乎在水变凉的时候,自己的心也跟着变凉了。
大汉倒了,人心也就散了,连沮授这样的优秀士人,也更多的开始为自己考虑,这让傅燮十分明显意识到人心变化。
沮授说的东西他十分明白,黄巾的确非同一般,将来如果真是天下共逐的乱世,这里或许真的是不错的栖身之所。
在这里活了四年,傅燮内心深处其实是佩服黄巾的。
至少以他所见,这里的百姓皆有家业可存,有地的种地,没地的做工,小民不说过得多好,至少也相对安稳,不必为明日口食而担忧。
在当下的天下局势而言,这种有田有稳定做工的安定生活,绝对是无数小民梦寐以求的地方。
以前小民一年产出应付地租粮税还有各种杂税都入不敷出,收成稍微差点就有破家的风险,更不要说还有繁重的劳役兵役,随时还有被战争侵害的可能,日子用水深火热形容一点都不过分。
但这四年,自己以黄巾治下一个普通小民的身份活着,虽然劳作非常辛苦,但生产生活真就没有太大的波折。
村里乡里会组织修桥修路、兴建水利、时不时还号召乡民村民开展除鼠虫之害的活动,在想尽办法提高小民生存状况,保障生产产量。
而且黄巾说两成税就两成税,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杂税,不管是哪个人说起这个,对黄巾都是感恩戴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