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朝廷很不平静,即便是如今各地一团乱麻的地方局势,也不能让朝廷中枢的暗流涌动稍稍停歇。
谁也没有想到,不久前才被天子委以重任抵御西凉叛军的皇甫嵩,却是遭到宦官攻击,失去天子信任,随后被剥夺职位,降县侯为乡侯,食邑大减。
于是卢植站了出来,在天子面前为皇甫嵩陈情力争。
当初自己遭难之时,就是皇甫嵩替自己求情才得以脱身,哪怕不念在士人群体的共同立场,光是冲着这个人情,卢植也必须站出来说话。
只不过,不论卢植如何振振有词,上面的刘宏都是无精打采,也不知听进去了几句话。
发落的决定是自己做出的,怎么可能轻易改变。
很快,刘宏便随意的摆摆手,用一句话就把卢植打发了:“卢尚书之言,朕记住了,此事朕会再做思虑,便如此罢。”
卢植顿时沉默无言,他如何不明白,所谓再做思虑,也就是没有下文的意思。
这种态度,卢植是极其不满的,奈何人家却是天子,他也只能徒叹奈何,然后在心里同情一下皇甫嵩了。
自觉劝谏无功,卢植也就准备行告退礼。
这时刘宏却抬了抬眼皮,留了他一下:“卢尚书稍待,那幽州贼酋许辰,你可记得?”
卢植一听到这个名字,眼睛顿时红了,嘴角更是肉眼可见的抽搐一下,这个名字他刻骨铭心,如何能够忘得掉!
卢氏一族上下,除却寥寥几个妇孺弱小,其余之人近乎被屠戮一空,而这屠夫岂不正是这许辰!
“回陛下,臣记得此贼!”这几个字,卢植几乎是从牙缝挤出来的。
刘宏再道:“今日幽州送来奏报,却说此贼日渐势大,如今占据渔阳大郡,已成地方大害。”
卢植立即上言:“既如此,臣请朝廷调兵镇压,灭贼于壮大之前!”
这时候,刘宏却摇了摇头,他不仅不同情卢植,甚至觉得有些好笑,看到士族之人抓狂,他莫名是有些快感的。
当然表面上他还是装出了一副无奈的表情来:“卢卿之痛朕心了然,奈何当今天下局势紧张,朝廷所能调配的力量十分有限,伐贼之事,多是要依靠幽州自身了。”
卢植沉默半晌,最后抬头看了一眼刘宏,又垂下眼皮,拱手道:“臣明白。”
刘宏呵呵一笑,随后向身边太监摆摆手,向卢植赐下一物。
“与奏报同来的,倒是有那许贼所著经书,此僚虽是黄巾,却不奉《太平经》,而是自创《自然经》,只是朕粗看只觉迷惑,卢尚书且与朝中大儒一同钻研,再与朕分说。”
很快,这书籍便落在了卢植手里,看到这是本纸质线装书,他还有些讶异。
此时场合当然不好直接看,他便向刘宏言称知晓,随后才告退而去。
也就是在他刚刚转身的时候,刘宏懒散的眼睛一下睁开,随后露出一丝玩味和兴奋的意味。
这书中内容刘宏真的不懂吗,不,他太懂了。
这许辰妙啊,太妙了,终于有反贼不再只把目光盯着天子了,而是把世家豪强一样当成敌人了。
历来造反莫不是反对天子一家一姓,这样旗帜鲜明反对整个贵族群体的,当真是头一回。
刘宏都要感动哭了,这些世家豪强一样是满脑肥肠,那凭什么所有的风险,都要天子来承受。
刘宏十分清楚,许辰这样的反贼,和北宫伯玉这种反贼截然不同。
北宫伯玉这样的反贼,盯着的是天子,但下面的士族真的会害怕这种反贼吗,他们根本就不怕,如果刘家真有倒台的风险,他们摇身一变,一样可以在新的皇帝下面吃香喝辣。
这种事,刘宏这个天子再明白不过,所谓忠君气节那只是极小一撮人的坚守,大部分人都只是利益生物而已。
只有许辰这样的反贼,会让士族胆战心惊,会让士族应激炸毛。
现在这样才对嘛,士族都别想给我躲在后面,全都给我刘家来分担风险,要死也是你们先死!
只可惜,这么懂事的反贼,只有许辰这个小贼一个而已其他大贼,莫不是和士族眉来眼去,相比较之下,还是许辰更加眉清目秀啊。
这《自然经》发下之后,卢植当即与大儒共同研究一番,不过几日时间,朝中大臣莫不是为之震动,许辰的名字,骤然跃入大汉顶层视野当中。
本来以许辰的实力,就算现在占着渔阳一郡,那在大汉朝廷眼里,只能算是小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