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圣明。”
陆沉觉得天子话里有话,不过见对方表露出逐客之意,便垂首道:“臣会谨记陛下教诲,臣告退。”
陆沉知道这位掌控着大梁数千密探的大人物另有交代,否则天子就算再如何看重陆沉也不可能让织经司提举给他带路。
“臣遵旨。”
他说到这儿停顿一下,望着天子说道:“陛下,臣建议暗中告知右相即可,不宜公之于众。还活着的伪燕刺客既是死士也是弃子,可以公布他的身份和罪行然后处死,如此也能给世人一个说法。至于右相府中可能存在的内奸,不妨等这件事平息之后另行查问。”
陆沉摇头道:“尚未行冠礼,家父未曾取字。”
秦正淡淡一笑,随即话锋一转道:“苏云青对朝廷的忠心毋庸置疑,想必你在以前的接触中早已看清这一点,只不过他在某些方面有所欠缺。”
“谢陛下。”陆沉依旧很沉稳地应道。
秦正回道:“禀陛下,臣已经调查清楚,这两名刺客皆是伪燕察事厅豢养的高手。陆都尉亲手诛杀的刀客名叫曹槐,被捕的壮汉刺客名叫陈方。”
不过他们在陆沉面前毫不避讳,显然是天子对他有着极大的信任。
哪怕权势滔天如左相李道彦,恐怕也不会公然对着天子说出“埋怨”二字,总要在明面上维持君王的威仪和臣子的谦恭。
想清楚此中关节,陆沉躬身一礼道:“臣谢过陛下赐字。”
秦正虽然说得比较委婉,他却能听出来那番话的深意,原来当初苏云青并非是因为有人构陷才不能升迁,而是将大部分功劳都推给陆沉,所以才有了小酒馆中那番谈话。
“你误解了,我不是说他能力不足。”
换而言之,当时秦正主动提出织经司退出调查不过是句虚言,很有可能是这对君臣在朝堂上的障眼法,为的是迷惑群臣和躲在暗处的北燕奸细。
见他如此上道,李端自然龙颜大悦,笑道:“你喜欢便好,不枉朕想了半夜。刺杀案朕会让人继续查下去,你不必操心此事,再养几天便启程返回吧,在年节之前回去,陪家人好好过节。开年之后,朕希望你能听从萧望之的调遣,协助他处理好边境军务。”
君臣二人谈笑甚欢,陆沉只是安静地听着。
陆沉稍感惊讶,这对君臣的相处委实与众不同。
陆沉接过一看,只见这块腰牌和先前的干办玉牌有几分相似,不同之处在于反面的纹饰更加精致。
秦正拱手一礼,随即转头望着陆沉,意味深长地说道:“陛下,早在半年前、苏云青用他的功劳给陆都尉换取干办一职的时候,臣便知道这个年轻人与众不同。其实臣很想提拔他在织经司的官职,尤其是看过淮州广陵衙门送来的详细奏报之后,臣认为陆都尉堪称这方面的天才,只可惜陛下不允许臣这样做。”
对于这位如雷贯耳的密谍首领,陆沉自然颇为好奇,但入京之后他忍着好奇心没有前去拜望,只在那天的大朝会上远远瞧过,看得不甚真切。
一念及此,陆沉冷静地说道:“陛下,臣赞同秦大人的建议。”
秦正很清楚天子的用意,不疾不徐地说道:“伪燕刺客的目的不难猜测,他们刺杀陆都尉是想离间我朝中枢和边军的关系,之所以会选择对陆都尉下手,是因为这次陛下对陆都尉过于看重。臣不是在埋怨陛下,当靖州厉都督决定帮陆都尉扬名时,后续发生的事情便成为必然。”
其人年过四旬,身材中等,面容中正,气度沉凝内敛。
陆沉对此并不赞同,因为他亲眼见到织经司淮州境内的密探付出了很多,这里面自然有苏云青的功劳,因此不卑不亢地说道:“秦大人,末将认为苏检校的能力一点都不差。”
天子这个姿态足以称得上礼贤下士,陆沉虽然觉得有些突然,但这时候实在不好拒绝,若拿陆通做挡箭牌又显得很愚蠢,便垂首道:“陛下赐字是臣的荣幸。”
陆沉对表字其实并不在意,只不过陆通知道之后肯定会腹诽皇帝几句,但先前大朝会上天子给了那么多好处,他遇刺后又表现得那般关切,这时候欣然接受才是正道。
秦正的提议是出于大局着想,毕竟薛南亭在朝野上下的名声极为清正,可若是让朝臣知道他治家不严,府中被伪燕察事厅的细作渗透,对于这位右相而言很不利,难保其他重臣不会趁此机会挑起风波。
李端又问道:“可有表字?”
李端和煦地说道:“刺客的身份确认了吗?”
“此事我会派人通知苏云青,将来你若有需要的地方可以直接去找他。”
秦正摇头道:“陛下说笑了,萧都督防我就跟防贼一样。”
陆沉目光微凝。
秦正看着前方的宫门,止步转头望着他,深邃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期许,微笑道:“希望你们能精诚合作,为大齐再建功勋。”
陆沉拱手道:“末将自当尽心竭力。”
秦正点点头,目视他迈着平稳的步伐向宫外走去,低声自语道:“也希望你能对得起陛下的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