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远方那股冲天水浪轰然落下的时候,林三酒的人影已经从礁岩上消失了。
木辛顿时楞住了,浑身的血液都冷了一冷。
最初的那几秒钟里,他眨了眨眼睛、又四下望了望,感觉好像还有些不真实:上一秒林三酒才落在了一块岩石上,下一秒她就在呼啸的海浪里消失了踪影怎么事?发生了什么?是不是他看错了?
远方的岩石上空空荡荡,木辛等了好一会儿,也始终没有见她再次从海里爬上来。他转过目光,飞快地扫了一眼季山青;后者脸上的神色一落入他的视野里,木辛登时激灵一下,猛地明白了。
在远处灵魂女王的尖声嘶叫里,那个漂亮得分辨不出男女的年轻人脸色一层一层地白了下去,面无表情,牙关却“咯咯”地打着战。
“几”他在不住发抖的牙齿里,好不容易挤出了一点声音;海风在两块礁岩间呼地吹了过去,卷走了他细微的声音。木辛自打林三酒走了以后,就主动挪开了距离,此时更加听不清楚了,不由扬声问道:“什么?”
季山青一眼也没有看他,就像是他不存在似的。他在海风里颤抖着,如同一张被吹得哗啦作响的单薄白纸;在被卷起来的凌乱黑发里,他的嘴唇又张了张这一次,木辛隐约听见他叫了一声“姐”。
即使对眼前这个人没有好感,木辛也忍不住感到有点儿唏嘘。
不过死亡是末日世界里的日常风景,他早就已经看习惯了;即使他对林三酒感觉其实不坏,她的突然死亡也只叫木辛在心里叹息了一声罢了对他来说,最棘手的问题是眼前这个年轻人。
从小在不正常的环境里长大,木辛也学会了如何分辨不正常的人;他敢肯定,季山青无论如何都绝对不是一个正常的人。
他刚才给几人的那一次“报”,虽然看起来是怒气冲冲下的报复,其实却更像是一种警告;为了表示他不是一个软弱可欺的人、发出一个“别打我主意!”的信号。但讽刺的是,需要发出这种信号的人只有弱者尤其是当他们发现身边存在危险的时候。
现在,那个唯一能制衡住这个危险的人死了。
接下来会怎么样?
正当木辛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时,礁岩上的年轻人猛地扭过头,叫了他一声:“木辛!”
木辛一激灵,硬着头皮“嗯?”了一声。
一个人竟能如此苍白,看起来就像是暴风雨前夜的月亮所映在河流里的倒影。当季山青看着木辛时,目光仿佛穿透了他似的,叫木辛突然浮起了这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他们两人都心知肚明自己其实有点害怕他。随即,季山青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式的语气吩咐道:“你去计数。”
“什么?”木辛以为自己听错了。
“接下来,你去摸清楚黑色阵营的地形。”季山青冷淡地说了一句,“现在比赛正在进行,不能浪费时间。”
“好。刚才你姐姐”
“我去找她,”季山青面无表情地示意他跟上来:“一起走吧。说不定我还用得上你。”
就这样,这个单方面控制的对话结束了。
灵魂女王被单独留下来看家;有足足五六块礁岩的距离,二人是一起同行的。
木辛吸取了林三酒用生命换来的经验,每一次跳跃都小心极了。这世界上几乎没有能满足“不间断立定跳远”这种古怪需求的道具,也不知道白色阵营那个女人是怎么做到的;他只知道,季山青也和自己一样跳得很吃力不,从他粗重的呼吸、每次都十分惊险的着陆来看,或许远比自己吃力多了。
这个年轻人,看起来体能似乎意外地很一般一般得好像只要在他背上推一把,他就会被拍进海里去。
他又不会水,掉进去以后,绝对不可能在黄影包裹住他之前游出来。
当二人终于跃上了林三酒失足的那块礁岩上时,季山青在礁岩边缘的缺口旁蹲了下来,抬头瞥了木辛一眼。
“有好几次,我还以为你会推我下水呢。”他平淡地问道,转过了头。“怎么没动手?”
就像被迎头泼了一桶冰水,木辛根本不知道应该答什么才好。他尽量板着脸,不泄露出内心的波动,只盯着水面道:“不至于。这是她掉下去的地方,对吧?”
“对,”季山青眯起眼睛,双手拄在礁岩边缘上,半个身体都全不设防地探了出去,“你看见了吗?”
“什么?”木辛依然站得笔直,没有靠近岩石边缘。
“在最上层的黄影下方,有一大团模模糊糊、纠缠在一起的黄影子”季山青的声音突然变了,听起来像是一个被摇晃得发颤的玻璃花瓶,仿佛随时都会当地一声打成碎片:“你有没有长棍之类的东西?”
被他这么一说,木辛也透过海波看见了;不仅看见了,他还觉得那一大团影子似乎正好和一个人体差不多大。闻言他退了两步,确保季山青看不见自己之后,才在储物道具里翻找了一下:“没有棍子那种东西造不成什么威胁,我应该早就扔了。”
“那你有什么?”
“有一条绳子,”木辛还没说完,只见季山青忽然一拧身盯住了他。木辛立刻收起储物道具,扬起了一边眉毛:“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