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类活动彻底停止两年多以后,这个星球的天空看起来清澈碧蓝得惊人。
在藤蔓与野草的蔓延下,废弃的城市渐渐地被涂上了一片又一片深深浅浅的绿。地下水从裂缝里渗出来,潺潺地在旧日的人行道红砖之间汇成了几道溪流;每当有风吹起的时候,天边就会被推来一片片净白得可人的云朵。
没有了人类以后,星球开始呈现出了一番独特荒芜的美感。
风渐渐大了,视野也被吹起来的头发分割成了几条,季山青拂开头发,看了一眼身边的林三酒。
“姐,要不要下去?”他一边说,一边低头看了一眼近百米之下的街道:“楼顶上风有点凉,毕竟你都一个星期没吃过东西了。”
“没事。”林三酒朝他一笑,随即她的思绪就显然飘到了另一个地方:“你说……那个副本里面会是什么样的?”
季山青有点隐隐佩服她,居然能临到快要入场的时候才问出这句话来。这个问题其实已经盘绕在他的心头一个星期了,但他此刻能做的仍然只是摇摇头。
“不管怎么样,如果真的能补充能量就好了——哪怕还有别的条件呢。”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在林三酒刚刚拿到号码牌的时候,二人并没有就这样乖乖地等。不管遇见什么事,解决办法还是握在自己的手里靠谱——因此在林三酒的提议下,二人也算是尝试了不少进食的办法,只是没有一个成功的。
如果不同时满足“完全密封”和“真空”这两个条件的话,【诺查丹玛斯之卡】几乎可以等于无用——卡片容量有限,连一张饼上的颗粒都占到了它总容量的4.5%。根本做不到将一个空间内空气中所含的所有颗粒都完全吸收——更别提从细小缝隙渗进来的新空气了。
季山青怀疑过地穴颗粒也许只能在与胃液接触的时候起反应,这样一来倒是叫他有了个主意:假如给林三酒通过静脉注射葡萄糖的话,倒是能够支撑下去。只不过这个办法一来无法提供全面的营养,二来这个世界的末日已经降临了两年多,能够代替食物的物资肯定已经非常难找了,所以即使日后可以多留意,眼下也还是得靠“哈瑞农场”不可。
眼看着这条路走不通。二人的注意力就又转移到了“哈瑞农场”上。
根据农夫哈瑞的说法。在林三酒前头还有七个人在等待着“被种下”。然而在小心地检查了周边的环境以后,他们却始终没有发现任何进化者的痕迹——事实上,即使二人曾经轮流监视过哈瑞农场的入口。但仍然一无所获,压根没看见有人出入过。
这样一来,连找人打听“哈瑞农场”的消息都办不到了。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林三酒坚持要呆在天台上的原因——从这儿望下去,正好能看见大半个广阔整齐的农场。以及那个小得像蚂蚁一样的农夫哈瑞——后者每天的行动很简单,就是独自来往于小屋与农田之间。丝毫也看不出他什么时候“种了人”。
……怀着隐隐的一丝焦躁,当第七天几乎过去了大半以后,林三酒号码牌上的文字终于由“”变成了“”。
再次来到了哈瑞农场门口的时候,农夫哈瑞已经拄着一把铲子在小屋前等着了。
“哈哈哈不好意思。上一个种子有些难办,所以拖的时间有点儿长……这个铲子?别担心,这个只是用来摆样子的。”他的笑声听起来毫无必要地爽朗。做了个手势示意林三酒跟上他的脚步,随即又看向了季山青:“……这位。嗯,这位朋友,应该不需要被种植吧?你也要跟着来吗?”
季山青想了想,笑道:“如果不妨事的话,我想看着我姐被种下去。”
“当然可以,”哈瑞出乎意料地一口答应了:“只是种植过程不太有趣,也有人觉得怪无聊的。”
“你说种植过程……”林三酒忙赶上一步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能不能把流程仔细跟我说说?”
哈瑞抓了抓脸,似乎新生出来的胡茬让他有点痒:“这个当然没问题,等进了屋我再解释,你自然会更明白……啊,来,进来吧,别客气。”
说话间三人已经来到了小屋门口,哈瑞当先一步上了台阶,替二人打开了屋门。林三酒和礼包有几分疑虑地互望了一眼,终于还是抬脚走了进去。
……即使想过很多次哈瑞的小屋里头会是什么样,二人仍旧因眼前所见而吃了一惊。
既没有原木铺成的地板,也没有取暖用的壁炉;像沙发、地毯、餐桌等等这些家具,更是几乎要什么没什么——事实上,在整幢房子里,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一个东西。
一个坑。
在四周的木墙壁包围下,是一片新鲜湿润的泥土地。刚一推门进来,林三酒猝不及防之下,差点一脚滑进这个深坑里去——她忙稳住了脚,这才小心地把季山青从坑边引了过来。
坑的另一头堆着小山一般的泥土;从最上层的颜色看起来,这个坑似乎才刚刚被挖过一回。林三酒弯腰朝坑底看了看,然而即使是以她的眼力,她也压根看不见那深邃漆黑的底部到底是通向了哪儿的。
“给你的号码牌还在吗?”哈瑞将铲子放了下来,转头问道。
“在,”林三酒忙将号码牌叫了出来,刚要递过去,哈瑞却挥了挥手说:“不用给我,这个你记住,必须要全程挂在脖子上,连放在口袋里也不行。只有有了它,你才是一颗种子、一株植物,一旦没有了这个号码牌,你就只是一个被活埋进地底的人。”
林三酒被自己的想象弄得浑身一凉,赶忙将号码牌挂好了。
然而哈瑞却觉得他还没有把严重性说透。加重了语气道:“号码牌是你保命的关键。这个深坑就是种子进入大地的通道,一会儿等你从这儿下去以后,如果脖子上有号码牌,那么你会感觉活动、呼吸,都好像跟在地上时没什么两样。但是哪怕号码牌离开了你半秒钟,你就会发现自己全身都被压在土地之下了,连动不能动;即使号码牌马上就会被还回来。与你之间也会隔着无数厚土——到那时。你会希望自己是个毫无能力的普通人,因为这样死得还快些。”
“你作为农夫,难道不能做点什么?”季山青脸色有点白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