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急躁了。”沉默片刻,秦王声音低落下去。
“太后常说,不管什么事,先要耐得住性子。”陆仪低低说了句。
“皇上那句话,你也听到了。”秦王拖着脚步,坐到椅子上,抬手示意陆仪也坐。
“说金相是国之相,金家是王爷的金家那句吗?”陆仪坐到秦王身边。
“嗯。”半晌,秦王才低低应了一声,抬头看着陆仪,“皇上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么?”
“知道的人,都不会跟他说,这是动荡国本的大事。再说,皇上要是知道了,太后必定能觉察出来,王爷必定也能觉出不对。他不该知道。”陆仪声音轻而柔,和缓中透着安抚之意,如同秦王很小的时候,痛了哭了,他安慰安抚他。
“我总觉得,皇上也很可怜,这不是他的错。”好半天,秦王声音更低落,低到几不可闻,“他不知道,于我,就是兄弟相残。”
“王爷想多了”
“我没想多,”秦王看着陆仪,“我常常想,我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凤哥儿,我累得很,人累,心更累。”
“王爷,”陆仪上身前倾,想抬手拍一拍他,手刚要抬起,却又硬生生压住,“您就算不做这件事,生为皇子,您也和现在一样,殚思竭虑,如履薄冰,您看看,皇上几位皇子,哪一个不是这样?”
秦王沉默不言。
“我也不知道您为什么要这样,大约只有太后知道,只是,现在这个地步,王爷如果退却,陆家,金家,还有李家,还有”陆仪顿了顿,“都是跟在王爷身后的人家,王爷进,则生,王爷退”后面的话,陆仪没说下去。
“要是我死了”沉默良久,秦王声调含糊,陆仪心头一凛,“我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不过,世子大约也活不了,或是疯了,还有太后。”
秦王慢慢抬起手,捂在脸上。
陆仪心疼无比的看着他,他还不到二十岁,他承担的东西,太多,也太重了,这间阔大无比的王府里,只有他一个人,如同他正在行走的路,只有他一个人,也只能他一个人,往前走。
他们是他的伙伴,也是他的负担。
“我没事,这几天太累了。”好半天,秦王抬头看着陆仪,“睡一觉就好了。”
“那就好。”陆仪想露出个轻松笑意,笑出来,却透着沉重和勉强,“我叫人进来侍候你沐浴,你好好睡一觉,我就在外院。”
“嗯,”秦王低低嗯了一声,示意陆仪倒杯茶给他,接过茶抿了半杯,放下杯子,垂眼吩咐道:“我没事了,你回府好好歇一歇,年过去,该办事了。有两件事,一,召拙言回来,你写封信给柏景宁,告诉他,我和拙言清理腐烂的驻军,清到现在,犯了忌,不敢再动,南边,就请他多多费心,委屈他了。措词委婉些。”
“是。”陆仪心里一宽,暗暗松了口气,急忙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