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重天没有真正的夜,赤日宫更是整个日轮天最夺目的明珠。
赤日宫上离星宿遍布的二重宿列天迢迢辽远,很难被夜空的静谧所覆盖;下离九重月轮天遥遥相望,更不会受到黑夜的影响,加之自身光辉熠熠,这里对夜行潜藏者十分不友好。
不过反过来说,正是因为难以潜藏,便无外人敢来叨扰,千百年如一日,守卫早已松懈。太阳帝君在天界声望尚可,只不过为人板正且无聊,没有神族认为赤日宫范围内是休闲娱乐之地,不愿来此的人更胜一筹。
乌徇便是个非比寻常的例外。
他是为了他家尊上布置的任务而来,揪出那匣子和钥匙背后的主人。
只不过他在此地周围的配殿寻了一整天,皆无头绪。乌徇清楚,那匣子的材质很特殊,图腾指向就是这里,日轮天的每样物件上都印着这样一个标识。
标识上是一个太阳的徽记,证明物件产自日轮天。这个标识不具有太大的参考价值,每样东西都标了,现在就如同大海捞针。
和大风她们约定了时间,无论有没有结果都要按时回去,不回就代表着出事了,她们在找上门来,此时最好不要闹太大。
这时候,宫道之间凭空出现了一支靡丽的仪仗队,一辆赤金色的巨型车辇从虚空之中缓缓现身。少女身着金丝勾勒的华贵羽衣,在车中的软榻上小憩。
乌徇躲藏在角落,观察着一切。
他抬头望天,发现天空中红霞铺就,斑斓的余晖将天空晕染成被天女绞缬的各种织物——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细微的变化,实在精妙绝伦。
此番美景乃是初见,如若是来游玩,定然教人怡然自得。可是,他有任务在身,在美丽的景色也无暇顾及。
此时,应当是赤日宫下值的时间,这车辇出现的方向应当是从虞渊之地归来的。
面前的车辇,这应当就是载日车。乌徇曾经调查过赤日宫的每日日程,每日由至少一个羲氏子弟呼唤三足金乌。金乌驾车去往东边旸谷接太阳上路,绕着四界走完一圈,全程约莫六个时辰左右。最后将太阳送到虞渊,金乌飞回扶桑神树上,羲氏子弟在行回到赤日宫。
他收回望天的目光,看向那华盖下的少女。
少女醒来了,她从车辇上跳下,招呼着众人将车送回自行散去。
根据乌徇的调查,他得知最近送太阳的人不是羲晙,而是他的妹妹羲晏。
乌徇看到她手中拿着一个匣子,他在暗处开天眼仔细一看。
果然,心里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不出意外,同款匣子的拥有者,正是这位太阳帝君的胞妹羲晏。
颜色、材质都对得上,结果应是没得跑了。虽然上面多了一条链子,但本质上出自同一款。
乌徇:“……”
一上来就整这般难度,没有尊上在他身边,运气又像在妖族那会一样背了。
羲晏察觉到什么,转身环顾四周,乌徇赶紧隐藏自己的位置。羲晏似乎有些警觉,她在此地停留了片刻,才向正殿走去。
那匣子被羲晏改成了斜挎包,她将那匣子背在身上,口中还哼着小曲儿。
乌徇闪现在前方的路上,决定正面打探一番。他的身份继续维持着洒扫的神侍,迎面与羲晏在拐角处相撞。
“羲晏帝姬,对不起!是我眼瞎,没看到殿下过来,我、我不是故意的!”乌徇佯装弄脏了她挎在身上的匣子,赶忙用赤日宫的独家礼数谢罪。
羲晏低头,看到匣子外侧被染上几点墨迹,是乌徇临时变出的未干涸的砚台,上面的墨洒出几滴。
乌徇继续假意用法术清理失败,羲晏没有斥责,而是自己用法术清理了。
“好了,这不就干净了吗?”羲晏抬头将那匣子举起来给乌徇看。乌徇个子很高,他找到的那个替身也是个高的。
先前她一直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如今看着她笑眯眯的模样,乌徇面上和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面上是要继续演戏,而内心,他倒是十分感慨。
原以为这样一位麻烦的帝君的妹妹,也是个麻烦人物。他扮做侍者犯了错,不是没有生死危机和暴露的可能。而这位帝姬并没有计较,反而自己解决了麻烦。
“多、多谢羲晏帝姬不怪罪之恩!这个匣子对殿下来说是不是很重要?我真是眼瞎,您还是惩罚小的罢!”
“不是已经解决了吗?你这是什么表情,你……哭了?”羲晏的表情从微笑到逐渐错愕。
她什么都没说呢,对面那神侍怎么就眼泪汪汪的?
啊?难道她话说重了?
“我这匣子挺旧的了,随身携带装点小玩意儿,少说也有大几百年,不是稀罕物件,没事的!”羲晏好心宽慰道。
“可是看起来,还挺新的,而且款式似乎十分独特呢……”乌徇也有些无语。
真不是他想哭!
而是方才在这条路上又闻到那股熏香了,马上就达成目标,现在死都要忍下来。
“那是我保养的好!看你还挺有眼光的,我就跟你多说两句,我这匣子天上地下绝无仅有,只此一家!”
羲晏说到了重点,“之前也有人问我怎么保养的,其实啊,我一共有两只。换着背,另一只休养,什么时候看上去都是新的呢。”
乌徇的又一重幻想破灭了,这下确认了那匣子的主人就是她。虽然凡界那只并无挂链,但方才的链子也是她用法术幻化出来的,重点是那匣子,一模一样。
“那殿下要不要把这只送去清理下,换另一只出来背呢?”
“你倒是提醒我了,我要去黎阳殿拿另一只匣子。”
“我陪殿下一起去罢!”乌徇提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