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一顿,说道:“你们二位是办事儿的,说到办事儿,佩蘅、博川,你们真正是不可取代的——我在不在位,朝内北小街都少不得你们!”
“有一个事儿,我和朝内北小街的主张,其实是一模一样的,就是内务府,绝不能叫西边儿的沾手!你们不要以为朝内北小街和‘西边儿’是一码事——真这么看,就太小瞧关逸轩了!他用佩蘅,就是为了扎紧内务府的口袋——不给‘西边儿’的手伸进来!这个差使,实话实说,除了佩蘅,还真没有第二人办得好。所以,不论他和佩蘅有过多少龃龉,还是少不得佩蘅!”
宝鋆眉头深锁,脸上却露出了讶异的神色。
“至于博川,”恭王说道,“我敢说,治国理政,他之看重博川,犹在曹、许、郭之上!”
文祥眉毛微微一挑,眼中光芒,一闪而过。
“还有,我也想透彻了:我的身份——宣宗亲子、世袭罔替的亲王,也不适合再在枢府呆下去了。”
文祥、宝鋆都是微微一怔,相互看了一眼,文祥问道:“六爷,这话怎么说呢?”
“有些话说出来……”恭王平静地说道,“大约要犯忌讳,不过,咱们都是知心换命的朋友,这儿又是个天知、地知的地方,我就再跟你们掏掏心窝子了!”
文祥、宝鋆,耳朵都竖了起来。
“本朝以八旗立国,”恭王说道,“国初之时,诸王贝勒并立,皇权……其实有限。顺治朝,老睿亲王独揽大权、压迫世祖是事实,可是,另一方面,却也开始集权于中枢。老睿亲王薨逝,追爵毁墓,黜出玉牒,但他手造的这个局面,却维持了下来,为人主者,嘿嘿,也算……因祸得福。”
这几句话,惊心动魄,果然……犯忌讳!
但恭王对世祖“因祸得福”的分析,非常深刻,颇发前人之所未发,文祥、宝鋆都不由大为佩服。
不过,这个跟“我的身份——宣宗亲子、世袭罔替的亲王,也不适合再在枢府呆下去了”,有什么关系呢?
“康熙朝削藩,”恭王说道,“削的,其实不仅仅是异姓王,还有……帝系以外的宗王。在圣祖手上,皇权,终于巩固了。”
听到这儿,文祥、宝鋆,心中都是一动,隐隐约约,猜到恭王的意思了。
“康熙末年,圣祖倦勤,九王夺嫡。世宗登基之后,不仅帝系以外,帝系以内的宗王,一般大力裁抑,老怡贤亲王,算是最后一位真正掌握事权的宗王,且情形特出,他和世宗的君臣际遇,以后再不会有的。”
“怡贤亲王薨了,”恭王继续说道,“宗王不涉中枢,这条规矩,就算正式定了下来,雍正以后、乾、嘉、道、咸四朝,都是凛遵无误的。”
文祥、宝鋆的神色,愈来愈是凝重。
恭王沉默片刻,笑了一笑,终于将最紧要的话说了出来:“都说‘两宫垂帘’不合祖制——这话说的不对,‘两宫垂帘’不过是‘祖制所无’,真正‘不合祖制’的,是当初我这个‘议政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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