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纪镇蜀十数年,于诸兄弟当中功勋为最,自然也不是什么委曲求全之人,当见到西魏这一封无理取闹的书信时,已经不打算与之纠缠下去了。贼若要战那便战,正好近来他也在思忖是否先收复汉中而后再东出定乱!
然而正当他要将这书信揉碎掷出时,视线却无意间扫见了信尾侧行一些字眼,神情话语俱是一滞,片刻后才恢复过来,皱眉细阅起来,旋即便脸色大变,大声呼喝道:“不可能、绝无可能!”
萧圆正见到父亲如此失态,心中也是大感惊奇,忙不迭趋行案前,小声道:“官家……”
萧纪对于儿子的呼喊却是置若罔闻,而是抓起那封已经略微皱起的书信再次细阅起来,许久之后才闭上眼作沉思状,继而又沉声发问道:“你曾在事七官府下,观其军伍阵仗可有讨平乱军的气势?”
“这怎么可能呢?”
萧圆正闻言后顿时便下意识的笑语道,之前他在汝南城前被西魏人马击破俘获的时候,正逢侯景乱军突袭郢州城得手、江陵诸军争相溃逃之际,所以内心里早已经留下了叛军声势浩大、实力强悍的印象。虽然后来又得讯叛军在巴陵城外遭遇挫败的消息,但终究是耳听为虚,抵消不了眼见为实的影响。
“但魏人却言江南叛乱早已经平定,王僧辩等业已收复建康,贼首侯景也已经授首……”
萧纪将手中的书信甩出去,语气则是充满了惊疑不定。
萧圆正见状后便也连忙拾起这封书信细读起来,在看完之后脸上同样惊容难掩,旋即便小声道:“这、这实在是匪夷所思!江陵之前还连连败退,怎么会……会不会魏人在用诈?”
“倒也并非没有这个可能!羌贼行事向来毫无底线、唯利是图,知我声讯闭塞,所以虚言恫吓!”
萧纪也恶狠狠的沉声说道,但旋即却又皱起了眉头,沉吟一番后又说道:“但凡事兼听则明,尤其如此大事更加容不得半点疏忽!你持我手令,先赴巴东,询问你兄东面究竟是何情况,他若不知,即刻遣员细细访查!”
“儿领命!”
萧圆正闻言后便也连忙恭声应是,但在略作思忖后便又连忙作拜道:“但若太子殿下不肯回应质问,儿又当如何?”
“他若不肯……他为何不肯?你又有什么谋计!方今父子共谋大计,不成即死,外事尚未克定,又把阴谋用在了手足身上!”
萧纪一开始还没明白儿子的意思,但在转过弯来后,脸色陡地一变,旋即便拍案怒斥这个心思杂多的次子。
“儿不敢、儿不敢……只是此事实在太过重要,所以、所以才为求周全,因有失言!求官家恕罪,阿父、阿父……儿久漂泊在外,思亲如疾,如今总算……”
萧圆正眼见父亲如此盛怒,忙不迭深拜在地,连连叩首道。
他兄长萧圆照因为高祖武皇帝的偏爱,一直跟随在父亲的身边,故而父子感情深厚,但他这个次子却作为质子留在了建康,之后又辗转任官各处,同父亲也是聚少离多,感情不免便有些淡薄。
若就如此下去也就罢了,偏偏家里突然多出来一个皇位需要继承,萧圆正即便没有夺嫡之想,也是想要借着父亲的威严对兄长略作一番敲打,让这位太子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客气一些。却不想仅仅只是这样一点出格的念头,便遭到父亲如此激烈的反应,只能连连叩首乞饶。
听到萧圆正呼喊的悲苦可怜,萧纪脸上的怒容稍敛,但心情又被魏人书信中所传递的讯息搞得乱七八糟,摆摆手说道:“既是无心之失,此事暂且作罢。日后如再有犯,一定严惩不饶!你且退下吧,巴东我另遣别员前往!”
萧圆正闻言后便连忙点头应是,不敢再多说什么,正待弯腰告退,又听到堂上萧纪吩咐道:“魏国的使者,速遣府中、内苑亲信前往迎入,不准接触外人!如若泄密,一样严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