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那则谣言,那些读书人再去京兆府闹事,那就是在逼皇上自我澄清,仅此而已。皇上若是对这些读书人下手,那人心将会更加动荡、局势将会更加不稳。」
永宁帝要杀这一批读书人,其实是为了明年的科举,是为了让天下的读书人知道,倘若没有按照帝王的意思去行事,那么等待他们的便是被诛杀这个下场。
天下读书人是谁呢?
这些,是国朝将来的官员,是国朝未来的基石和柱梁,本来就是要支撑起国朝的人。
如果他们只听帝王一个人的话语,一旦帝王有所歪斜,整个国朝便会倾倒了!
这是何等的隐患!又是令人何等骇然!
杜通不相信自己教出来的学生会这样,下意识摇摇头:「他明明知道,这会让国朝万劫不复……」
「是呀,但是他还是会做。」杜凤句接过话语,不无讥诮地道:「毕竟,天下一心,这是任何一个帝王都抗拒不了的。」
显然,这天下一心,皇上理解错了。
区区一个怀有身孕的妃嫔,与天下一心的宏愿相比,在永宁帝那里的确算不得什么了。
「父亲,我既然已经察觉到皇上的心思,就要保住这些读书人。他们到底是国子监出来的,代表着天下最会读书的一批读书人,即使他们与周家往来,也不代表着他们有什么反心。」
周家有那么多子弟在国子监,有哪个读书人能断绝与周家往来?
不能。
那么皇上要设局诛杀这一批读书人,就一定会诛杀无辜。
他要保这批读书人,不仅是为了保无辜,还为了保国子监的心血。
更是为了保国朝将来的基石和柱梁不倾倒!
杜凤句唇角一哂,眼神冷淡:「父亲,我的确令京兆人心动荡,但只是晃了一下而已。若是任由皇上继续,那么国朝才是真正的不稳,会摇摇欲坠。」
父亲岂会不知?父亲只是没有把人想得那么坏而已。
不像他,从义父身死那一刻,他就知道,执掌帝位的那个人,完全没有表面的那么慈和贤明。
帝王虽然执掌国朝,代表着国朝,但帝王从来就不是国朝。
这一点,不管是杜凤句还是窦士远,都分得清清楚楚。
冕旒蔽目,妊纩塞耳,这是国朝之帝王,但是杜凤句毕生想要做的,便是一个帝王视于无形,听于无声。
但这些,都是此时此刻,在保下了那些读书人才想到的。
刚开始,他其实……并不这样想。
想了想,杜凤句还是如实说道:「父亲,其实……一想到义父,我就不想保这些读书人。先前,我其实懒得保他们。」
人心动荡就动荡吧,国朝不稳就不稳了,他只有短短几十年,也并不如何在乎。
但是……
杜凤句似想到了什么,眼神出现了一丝柔和,声音也多了一阵温意:「父亲,真正要保这些读书人的,是长定殿下!」